小哑巴讥诮地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说:随便你。
当此之时,青色身影如鹤飞过,锵然荡开了祝十的剑锋。
“谈东樵,你做什么?”
谈东樵飘然落地,负手挡在小哑巴与祝十之间。
“我朝自有法度,岂可滥用私刑?”
祝十眼眸渐红:
“你不想知道她为何而死么?你难道……不想为她报仇么?”
谈东樵面上极快地掠过一抹痛意,又迅速恢复了肃然:
“法度昭昭,非为复仇所设,而是为了公理正义,教化世人。正是要查清真相,按罪量刑,才不可擅动私刑。”
他顿了一顿,轻叹一声:“她若在,也会认同我的做法。”
此话一出,祝十登时无话,半晌,黯然收起了长剑。
谈东樵于是回过身来,剑眸含霜,盯着小哑巴。
“你是……窨者?”
此话一出,小哑巴和梦魇之外的甘华都是一愣。
“上古典籍中记载,窨者貌丑而哑,抱前世执念而生,但生来瞳孔之中带三星红芒,常人不识。一点红芒便是一句诛心真言,三点红芒俱去,便是窨者魂飞骨灭之时。你瞳孔中尚有一点红芒,可见已说了两句真言。”
小哑巴畏于他威严凌厉的注视,慌乱地垂下眸子。
谈东樵从袖中取出一枚殷红物事,托示于他:
“你看,这是何物?”
小哑巴一望见他手中物事,登时面色一变,竟欺身上来要抢。
谈东樵闪开他的一扑,沉声冷喝:
“孽障,你潜入上阳楼后厨,打碎三坛美酒,混作一处,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被厨娘窥见,还遗落一柄珊瑚发篦。若你不是下毒之人,为何要混淆视听?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抵赖么?”
梦魇之外,甘华的身躯蓦地晃了一晃。小道士察觉她异样,托了她一托,才稳住她身形。
泪水悄然盈满了甘华的双眼,她喃喃失声:
“他怎会有……他不是……”
梦魇之中,小哑巴的动作定在原处。良久,他张开枯干的双唇,无声大笑起来。
他收回双手,缓缓转向祝十,比了一串手势。
祝十如遭雷击,双目登时涌出热泪,肝胆欲裂。
谈东樵不识手语,皱眉问:
“他说什么?”
祝十苦笑了一声,咬紧银牙。
“他说:以你之手,送她往生,是你们二人的宿命。”
小哑巴点头笑起来,展开双手。
祝十注视着小哑巴的动作:“他说,一切恶行,都与乐安真人无关,若天道有罚,就罚在他一人身上。”
谈东樵沉默片刻:
“你为窨者,究竟为何种执念而来?是为复仇?是为雪憾?”
小哑巴摇了摇头,以手比道:
众生皆苦,众生皆罪。我来此处,非为复仇,非为雪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