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那么远的路,双脚已经起了水泡,又冷又饿还痛。
此刻路过包子铺,她从来没想到以前心中鄙夷的街边包子是那么香。连散发出的那点热气她都恨不得拿来暖一暖早已僵硬的手。
朱氏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也心疼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大女儿如此,小女儿更是难了。
还有走不动路被她和丹姨娘轮流抱在手上的才三岁的儿子。
她是幸运的,所有儿女都得以保全。
但不管她再怎么心疼,她也毫无办法。眼下她们不是乞丐的样子,别人并不会施舍一二,更何况,一时她也拉不下脸去乞讨。
只能狠下心视而不见,拉着女儿继续往前走,再快点,快点赶到新庙,也许就能吃上热饭,喝上热水了。
有人放不下身段,有的人却是为母则强,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时不时坠在队伍后面上前去乞求一二,虽然到处碰壁,但是五六次也能成功那么一次。
大房的茹姨娘和四房的萧姨娘分别有一个刚满一岁的女儿和未满周岁的儿子,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嗷嗷待哺的儿女,都是心疼孩子的人,不管是心性文静还是外柔内刚,都能为母则刚,忍常人所不能忍。
故而还真让她俩求得两个素馒头,一人分了一个。
她俩也不敢声张,躲在队伍后面悄悄地馒头分给自己的儿女。
萧姨娘将馒头一分为三,龙凤胎儿女一人一份,剩下的一份,她自己先咬了一口,咀嚼烂了,然后再喂给怀中幼子,间隙间自己也吃一口。
而茹姨娘自己就吃了两口,小女儿才一岁,就少分了一点,大女儿多分了一点。还剩下一点,她小心地拿帕子包了揣在怀里。想留给下一顿。
一直落在队伍后面不引人注意地傅则萦和梨幼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即便她和萧姨娘身份是天然的敌对,但也不能看轻对方的行径。
其实她已经很佩服了,如此厉害的心境,难怪当初能勾得父亲一时忘了对母亲的情义和誓言。
不同于众人,梨幼手中有当时傅则萦托付的十两银子,还有她自己身上一年攒下来的两串月钱和赏钱。
之前两人就不动声色地脱离过队伍,花了两文钱,买了四个素面馒头,狼吞虎咽完,把另两个藏在怀里。然后又跑着跟上家人。
傅则萦不觉得两个姨娘自私,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
虽说大家是一家人,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把自己最后的底气摊开来奉献出去,把命运交给别人。
她是可以多买几个包子馒头,可以让家人立刻吃饱一顿,但是问题马上就会接踵而至。
她们会质问她钱从何而来,接着就是盘问有多少,最后就是拿各种孝义规矩要她将钱交出来。
她不信她们。
就像两个姨娘一样,当钱财到了自己手里后,只会先顾着自己的。她的钱不管是交给了祖母,还是管家的大伯母,亦或是继母四太太,最后她都不一定能喝上一口汤。
但是她觉得自己也算不上是一个自私透顶的人,就像傅老夫人当初深怀悲悯给师太修建新庙,她也向父亲撒娇卖痴救下城门口的流民梨幼。
祖母不喜她,却也不刻薄她,也正因为她尚可的公正,所以即便父亲常年在外,兄长被祖父带去京城,在大伯母忽视、继母和萧姨娘针对的情境里,她该有的份例都能拿到手,家中给女儿有的她都不缺。
只是少了些来自长辈的赏赐和关怀而已。
不过因着父亲对她们母女怀有歉疚心理,每次出游归家,都是给她带最多最好的礼物。
当然这些都上了册子,她带不出。
只有一些私下给的金银,才能保存下来。
但毕竟她小,而且大户人家给子女礼物不会直接给金银,太显俗气。
就这些,还是因为傅镜铭得知女儿不喜玉石,就喜金银,开玩笑似的讨好女儿时给的。
也因此没有上册子。
傅则萦知道自己得依附家人才能过活,而且这一大家子人,各有各的私心,每人都有自己的儿女,自然没有人会照顾到她,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祖母。
但是祖母喜爱的孙女好几个,怎么也轮不上她。
所以她靠不上去,但是她是希望祖母身体康健活下来的,不然没了祖母持正,这些女人,只会把她这个孤女生吞活剥,来喂养自己和她们的儿女。
至于这些兄弟姐妹,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上,还会管她吗?而且就算有能力,又能说得上多少亲情呢?
她有心给祖母一些吃的,但是现在是得财不外漏。得想个办法,让自己合理地拥有一些钱财,这样贡献一点点出来,自己又可以留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