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对方是敌人,无论对方说了什么,都是为了达成目的所刻意雕琢过的言辞,全都不可信。
此为其中的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出自咒术师的傲慢。
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强?夏油杰想要试一试深浅。
就像刚入学的时候,五条悟跟他打了个有来有回,于是两人成为了挚友。
想象一下,假如夏油杰弱一点,直接被五条悟三连招打得找不到北,你看看五条悟会跟他做朋友吗?至多就是收一个给他端茶倒水的小弟罢了。
现在的情况虽然说不上是照搬,却也跟那类似。
不可否认,哪怕是理由,是谎言,是用来蒙蔽自己的话语——夏油杰还是被对方的言辞深深打动。
他相信自己坚持的正论,却不相信有人能将如此苛刻的正论坚持到底。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对咒术界的现状,对天元大人,甚至对被封印的咒灵表现出一副悲天悯人?
如果那个人不是他自己,那就是敌人看透他内心的困惑,制造出的一个符合他心意的假象。
虽说是假象,说出的却是很多人却连想都没往这个方向上想过的观点。
夏油杰抱着一线希望,想要证明一些什么。证明,这到底是不是某种精神控制,又或者真的存在有这样想法的一个强者。
是的,强者,夏油杰理所当然希望对方能是一名强者。如果只是一个靠话术的普通人,又或者咒术不够强大走偏门的咒术师,他不介意收取一个能洞悉自己想法,给自己出谋划策的‘小弟’。
也许是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已经认同了,拜服了,但他不肯轻易敞开自己的心,他想确认自己所认同,所拜服的人,到底有着何等分量。
事情的发展再次超出他的想象。
那些飞扑而去的咒灵,较为弱小的那些全都在一片金橙色的火焰之中溶解。稍许强大些的,如靠近火焰的飞蛾,因热度而痛苦哀嚎不敢靠近,却又不由自主被明亮的光所吸引。
他们想要靠近,他们想要接近,他们想要溶解在那片温暖的火光之中,哪怕灰飞烟灭!
在感受到自己所操纵的咒灵,那强烈如自杀一般的想法时,夏油杰立即收回咒灵,他的身躯在情不自禁的颤抖。
咒灵的感官所留下的余韵还在他身体之中回荡,充满渴望的嚎叫着,希望能更接近一些,被那金橙色的火焰付之一炬。
……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此时此刻,夏油杰感到迷茫与困惑,他宛若……宛若一个咒灵。一个渴望靠近,明知会被烧死依然想要靠近的愚蠢的飞蛾。
“抱歉,可能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了误解。”
那个人摘下墨镜,与突兀出现的一张空白面具。某种咒具吗?难怪能扮演本人,连咒力都可以模仿。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有着金色中长发,金橙色眼瞳的男人。他的五官,身高以及嗓音与七海建人完全不同,在他摘掉面具之后,无人再将他们混淆。
“使用这个身份,仅仅是因为他说话很少,出现在这里也不算突兀,实际上他本人应该依然在继续自己原本的工作。”
显然,金色之人误解了他的行为,以为夏油杰之所以攻击,是因为发现了他不是七海建人本人,担心被扮演者遭遇不测。
夏油杰为自己的学弟愧疚了下,说实话,从刚才到现在,他没有一秒钟担忧学弟的安危,抱歉,学长我回头会补偿你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现象,咒灵竟然会凭空消失?”
这是被祓除了吗?为什么咒灵的表现会那么奇怪,术式效果?
夏油杰不再试图发起攻击,他是个召唤系,一旦召唤物无法派上用场,召唤者也只是个任人殴打的肉鸡。就算拳打脚踢几下子也只是徒劳的挣扎,用肉搏去抗术式?别逗了,就算输也没必要输得太难看。
“我?我算是一个不小心走错地方的路人。不是凭空消失,而是遇到与自身属性相反的能量被强制超度了。这个过程对它们来讲非常痛苦,如同将深海鱼突然从水底快速捞出。一般情况下,对于那些身不由己还拥有自我意志的亡魂,我更倾向于用更温和的方式来化解执念。”
夏油杰福如心至:“譬如你之前拿走的那三支被封印的试管?”
“嗯,他们从出生起就是如此,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依然希望能与兄弟相依为命,去寻找失去的亲人。在我看来,如果是这种程度的执念,为什么不完成它呢?”
这并非不可操作,连普通咒术师都能做到,只要事先立下束缚作为保险锁,这种操作其实是可行的。
夏油杰苦笑:“那是因为一般人认为它们是威力很强的咒物,希望可以利用它们,而非将它们解放。”
是的,正如天元大人与大结界。没有人会在意对方的真正想法,大部分人只会判定眼下的情形对自己有利,那么结界就该维持下去。
更何况放出咒物有着很大风险,谁会没事干闲疯了让自己冒那么大的风险,只为解除咒物的诅咒,让其无效化?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没人会去做,应该说是反过来,想要借用同等方法制造更强力的咒物拿来自己用的人倒是比比皆是。
见夏油杰失去战意,金色之人身上的火焰熄灭,这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青年,夏油杰甚至从对方身上感知不到任何咒力,显然之前源自七海建人的咒力只是伪装型咒具的效果。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力量体系跟他们完全不同,那仿若燃尽一切的火焰……单纯使用咒力去感知,无法发现是正常的。
男人表现得似乎对夏油杰刚才的回答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