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不投向善?”我试图思考。
“善无法养活他们和他们的愿望。”他说。
有人生于黑暗又安于黑暗,使用着他人也被他人使用,崩溃是他的处决,有人掣肘一方的同时漠视规则,他利用一切,于是他的死亡也被人利用,有人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伟大的追求,操纵着试验台上的生命,但他的死亡又是被阴谋赋予,有人处决着黑暗中的腐败,高效精准,杀名却在死后沦为反叛的口号。
“他们为什么前仆后继地为恶?”我放弃共鸣。
“因为这世上必将有恶,而他们只能理解恶的生活。”他说。
你好像很熟悉他们,你熟悉他们就像熟悉前面的牺牲者,我看着他沉思的脸,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声,那是一种肃穆的氛围,诱使你倾吐。
他转而看向了我,眸子里无悲无喜:“不,我远不算熟悉人类。”
于是我理解了,他只是把他们都当作了人,剥离一切外加因素,死人都沉睡在死亡之中,他仿佛没有是非道德观的孩子,不,是天使,秉持着上帝旨意的天使,美丽而冷酷的裁决之光,运转着神的指令,只不过或许这次对他下令的,侥幸是属于人类的善意。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我的直觉使我站起身来,年轻人同我一样起身,兜帽重新遮掩了容颜,我目送着那个漆黑的身影横穿过洁白的教堂,走向雪地,走出城市,横跨过大地与海洋,流浪向更远的地方。
烛火噼啪着燃烧,掩去一切的雪仍在下。
没有来处,亦无归处,徘徊在人间的幽灵啊——
你是否将找到你所期望的?
——【happyend】以下te,谨慎阅读——
滴答,滴答,伞缘的雨滴摔碎在地面,黑伞络绎不绝簇拥在哀悼会的门前,东京的深秋雨把天空涂成一片深深浅浅的暗灰,非常般配,这是个合适葬礼与泪水的天气。
宿海警部长,今日下葬。
池青撑着伞站在一条街外望着,门口车水马龙,完全没有神宫寺集第一次死亡的凄凉,他有了朋友、同事、后辈,不再是社会上转瞬即逝的残影,会有人为他的死而悲伤,也会有人在无数个日月后重新再想起他的笑容。这样就够了。
“好了吗。”有人站在他身边。
“快了。”池青戴着口罩和压低了帽檐的宽檐帽,其实凑近去看也不一定有人会认得他,毕竟在年岁的冲刷下,还能认得他这张脸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正如美人和意气都死于时间,“宿海集,是最后一个了。”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那个人观察着四周,注意力扩散到无限远的地方,但池青知道他实际上也在看着自己,“要走了哦?”
还有什么想做的吗,还有什么要做的吗,池青看向永远波澜不定的天空,他已经踏遍了这个世界的角落,从挪威夜空滑过的渐变色女神裙摆,到赤道夕阳余晖下荡起的金色海平面,从地中海岸边的碧海白沙到,南美崎岖山脉雨林中的锈绿古遗迹,在风雪中苏醒,又在炽热中沉睡,欣赏美,欣赏创造,欣赏历史与文明,结识又离别,在离人群不远也不近的位置,观察,学习,模仿,他的足迹已经走了太久。
“这样就够了。”池青松开手,任由那柄伞同雨一起坠向地面。
“再见。”
透明的伞在地面上孤独地转开一个半圆,溅不起一点水花。在这个阴雨天中,无人在意这个角落。
所有齿轮终于都要嵌合到正确的地方去。
这就是梅卡尼科亚的故事。
——【tru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