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部电影吗?”他突然说,“去年的时候我去电影的拍摄地附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了一个国际知名的三性生理学家的项目跟进,我算是志愿者和监工,实验对象是一群等级最低的omega和alpha,他们都还只是一群孩子,有的没办法分泌信息素,有的没办法控制信息素,”
他起身,看了眼魏斯明被蹭红的肩窝,忽然又感觉有些愧疚,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欣喜,魏斯明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床上,他的皮肤滚烫,呼吸平缓,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他是活的魏斯明,会流泪,会生气,甚至还会在骂完自己混蛋后静静地聆听自己讲的故事。
"大部分的孩子都来自贫民窟,即使是在冬天也穿着薄薄的单衣,我不是什么善人,"
“有些孩子靠领到的实验补贴能买一件当地市场上价格最低廉的羽绒服,但大部分孩子都会把钱交给家长补贴一点家用,我实在是不忍心,给他们每个人都买了一件羽绒服,一套棉服,大多数孩子都收下了我的衣服,再下次见面的时候有意无意总会凑在我的身边,”
他笑,“他们有的一头金发,有的是小卷毛,一起蹲在我身后像一片地里长出来的奇怪蘑菇。”
“只有一对姐弟没领我的衣服,姐姐和弟弟都是小卷毛,性格很要强,说他们的omega妈妈教导他们不能随便收陌生人的衣服,但是东半球的冬天实在太冷,弟弟有时候会偷偷的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但是从来不说一句话,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他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希望能做腺体切除手术,你应该也知道难以控制自己信息素的omgea在长大过程中会有多危险,我蹲下身和他对视,跟他说其实叔叔也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还告诉他这次实验的主要目的就是针对少数群体祛除信息素第二性征,他很高兴,问我实验成功还要多久,”
alpha捋一下魏斯明的头发,接着讲:“其实我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只能和他说在未来不久,自从这次后小卷毛就开始格外粘我,他开始叫我哥哥,会定时蹲在路口等我,小卷毛的姐姐从小听摇滚乐,梦想是将来组建一支世界闻名的乐队,于是我开始教他们弹吉他,”
他停顿片刻,绕到隔壁房间翻出一把通体青绿的电吉他。
“那段时间我经常会在临时搭建的棚户区里教他们弹吉他,迎着凌冽的寒风,房顶经常会漏雪,项目的发起人笑着说这是无用的浪漫,我不知道什么是浪漫,”他拨了一下琴旋,低头看着魏斯明的眼睛。
“但是我知道我每次看到雪就会想起你,就算所有的音符冻结成冰,就算世界末日真的来临,”
沈渡白掰开魏斯明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放了一块吉他拨片,这块拨片陪了alpha很多年,陪他去过M国,也陪他度过了志愿的半年,几乎像吉他体外的心脏,沈渡白在想魏斯明的时候经常会无意识摩挲它的反面,于是他在回国前找了设计师在上面镶了一匹金色的骏马,alpha想它交到魏斯明的手里,也想把自己的心脏交到魏斯明的手里。
“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临,我想带你在雪原里私奔。”
第40章乐队
十年前的某个夜晚,沈渡白在日记上写下自己一直想要组建的摇滚乐队的名字:
angrycat,愤怒的猫。
翌日由于某种熟悉的不可抗力,心理医生再次敲开了沈渡白的房门。
“愤怒的猫?”这位业内有名的omega医生虽然已经步入中年,但打扮依旧前卫,他无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指钉,注意到alpha投来的目光后又大方地摊开手掌向他展示:
无名指上的两颗指钉在灯光下闪烁着灼眼的光芒。
“你不想问我在手上穿孔会不会疼吗?”
“不想,”alpha移开眼神,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小白,”心理医生夸张地捂住心口,“我从你五岁时开始接手你的治疗,从来没从你嘴里听到一个想字,不过,”
他笑,“你的乐队名字起得不错,能够保持愤怒其实是一种难能可得的能力,”
“不要再叫我小白,听起来很像狗的名字,还有,”他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思索,“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omega直视着他的眼睛,少年的神情中带着微微的恼怒和微不可察的被夸赞后的喜悦。
心理医生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心里莫名被击中了一下,只有在极为罕见的几个时刻,他才会忽然意识到眼前的alpha甚至还只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
“你对我翻看你日记的行为感到愤怒,你更对幕后的授权人感到愤怒,简而言之,你对控制你的一切的事物都感到愤怒,你是身体的主人,但你无权控制你的身体,别说穿孔,就连多添一道划痕都会被加强监管,你是灵魂的主人,但你同样控制不了自己的灵魂……”
“我爷爷知道你敢说这些话吗?”alpha打断他的话。
“谁知道呢?”心理医生苦笑,“我好歹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也算,”他抬起头看着alpha“也算半个被强迫的帮凶,而且你不觉得我这么做特有摇滚反抗的内核吗?”
“所以你觉得我想组摇滚乐队就是表达我的叛逆和反抗吗?”alpha问。
“不是吗?”
“不知道,”沈渡白仰头,眼神在天花板上游离
“谁他妈知道?”他低头,平视着还处着震惊状态的omega,然后抽动唇角笑了,眼神里有某种纯粹而又无解的悲伤和喜悦,想要溢出却又无法溢出的矛盾情绪都被糅杂在一双眼中。
太过无解太过深刻的一眼,像电影行进到高潮时给主角的特写镜头,让omega在几年后的深夜接到一通来自远洋的电话时脑海中最先出现依旧是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只是,”他停顿,“我拒绝成为我。”
十年后的沈渡白在身上留下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痕,也曾经打了四个指钉,左右手的无名指,和当初的心理医生几乎一样的位置。
十年后世界上的某个网站上依旧存放着alpha创作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专辑,主打曲的名字就叫NO,一个大写的“不”字。
开头的第一句主唱用怒嗓嘶吼:“出生后,我拒绝成为我。”
“所以讲完了,你想听我弹一首吗?”
“为什么不直接播放?”魏斯明问,他高烧后有些脱力,声音微弱且语速放得很慢,但在alpha眼中就成了枕边的呢喃细语,于是他低头凑近,特别欠地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