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忧郁的灰眸,长睫虚垂,里面有一种情绪被撕裂开。
……
直到脚步声趿远,梁惊水抓紧身上的西装,在那股凛冽的雪松香里,缓缓睁眼——
鬼压床那会,记忆的深海席卷而至。
二十岁那年,你会遇见一人。
钢铁森林在他眼中,
不过积木,
不过沙盘,
不过小狗伏地。
而你仰望时,才发现那是巨兽。
他站在巨兽的肩上。
第53章旧金主惯的
回蒲州后的生活,比梁惊水设想的顺利很多。
舅舅家的洗车行翻新了墙壁,添了新设备,还雇了一个厂里出来的男生打杂。只是梁祖入狱的消息一传回来,舅妈给她提供了新线索。
李辛夷的受伤部位分别在大腿和腹部,留下跛行后遗症,对模特生涯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梁祖因吸食可卡|因、私闯民宅、故意伤人三项罪名成立。证据确凿,法院判处其有期徒刑12年,期间不得假释。
案件因涉及跨境因素,香港警方通过驻港领事馆将判决文书转交给梁祖家属。
舅妈收到文书后情绪失控,质问梁惊水为什么要隐瞒消息。
梁惊水当时被临时从梁徽的祠堂叫回,面对喻女士的咆哮,她笑容春风化雨:“因为梁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我别和你们说呀。我要是真告诉了,万一哪天他致幻起来捅我怎么办?”
“梁惊水!”舅妈的脸尖锐地涨红,像一部喧闹的市井文学:“小祖那么听话,要不是你带他进公司,他怎么会为了一个狐狸精干出这种事?”
其实梁惊水内心没多大震动。他们这样的人很好懂。这半年高速公路彻底建成,没人会绕远去桥下洗车,泡沫之家几乎没了盈利,全靠单忌的帮衬。雇的男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活儿不怎么干,倒是很快学会了吸血的本领。
梁惊水得知那男生被安排住进客房,垂目无声地笑。
有时候会觉得,这家人对男丁的倚重过了头,别再为此摔得更惨才是。
舅妈看这架吵不起来,脑子一热:“跟你妈当年一个样,勾三搭四骗男人,搭上个条件最好的,还以为你是他的种,结果呢,给野男人白养孩子养了五六年。”
梁惊水领会了半秒:“野男人是单忌?”
舅妈表情霎时变了,斜腮喷气:“别瞎说!”
“那野男人另有其人,我不是单忌的亲女儿?”
言多必失,舅妈扶着鬓角转身就走,金耳环撞着银镯叮当作响,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梁惊水心里已有答案,拨通郑经理的电话,约在单家见面。郑经理难得支吾,说单老爷病了,不方便见人。
她觉得应该给单忌打个电话。
响了七八下,他没接。
看来真打算躲她这个女儿一辈子了。梁惊水咬了咬唇,在打车软件上约了辆车。
司机大抵没想到洗车行在这么偏的地方,和梁惊水电话沟通了半天才找到下坡的口。
一辆黑色沃尔沃停在街边。
她看了眼界面上“一口价”的订单,心说可能哪个公子哥当副业消遣吧,坐进了后座。司机一口京片子味儿,声音也年轻,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话题开得如水煎茶般自然:“刚回蒲州吧?”口音和话题都让梁惊水一怔,说:“是。”然后望向窗外。
司机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电视上应该见过。”
“愚人节的第一个玩笑?不会这么幸运被我碰上吧。”他笑了笑,慢慢踩下踏板,沃尔沃在十字路口停住。
说起来,今天正是4月1日,愚人节。
她回到蒲州刚好满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