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竞订了在jfk转机的票,倒是省了夏理再想办法去纽约。
起飞这天迈阿密云高海阔,碧蓝的潮水向大西洋深处回流,越是远离,越是接近夜幕降临前寂静的靛色。
夏理挨着舷窗,看海平线逐渐消失,转而换作冬日的大地,以及四季常绿的广大沼泽。
纽约会是什么样的?
在下雪吗?
夏理不敢太早构想新的人生,只好从细枝末节铺散开去,以一个南方孩子的角度去想象从未见过的美好冬季。
“在看什么?”徐知竞合上电脑一起往窗外望了出去。
此时飞机已经到了巡航高度,更多是浓厚的云团,偶尔引发些震颤。
“好像雪。”
“什么?”
“云。”夏理说,“好像绘本上软绵绵的雪地。”
话音未落,飞机径直扎进了云里。
头顶的警示灯‘叮’一声响起,在白蒙蒙的缥缈世界播报一段寻常的提示。
机身在穿越云层的过程里细碎抖着,带来生理的恐惧,以及早已习惯的心理上的淡然。
“要是真的能时光倒流就好了。”
夏理与舷窗挨得更近了,几乎要将鼻尖碰上去。
“那些神秘故事里都说消失的航班是去另一条世界线了。”
他回头看徐知竞,纯粹天真地将视线交汇,仿佛试图让对方相信这样荒谬的论调。
“好想回到十四岁。”夏理盯着徐知竞喃喃,“少年宫下课,哥哥带我们从码头往家里走,整条街都是梧桐……”
夏理望着窗外的流云长长叹了声。
徐知竞莫名认为,或许对方眼前的并不是异国的云,而是更久以前自平静湖面吹来的风。
“有一次我买给你的冰淇淋掉了,你生了好久的气。徐知竞。”
“是吗?”
“嗯。后来你就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了,非要走在后面,好像闹别扭的小狗。”
相同的记忆是由不同的人单独筛选的。
夏理记得徐知竞因为一支冰淇淋而不愿意与自己牵手,徐知竞记得的却是对方始终走在唐颂身边。
徐知竞甚至记不清自己生气的理由究竟是唐颂还是冰淇淋。
画面始终在湖畔的黄昏里循环,除了婆娑的梧桐叶,就只剩夏理和唐颂延伸至脚下的影子。
山与高塔,桥与沿路的旧居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夏理牵着唐颂的手走在更靠前的位置,纯白的衣摆与书包背带随脚步轻悄地摆动,捉住徐知竞的视线,叫他连回忆都只能如此追索。
“你不记得了。”
舷窗外的云絮就在这一瞬骤然退去,真的如同一次穿梭,倏地将画面抽离,换上杳无边际的青蓝。
徐知竞恍惚以为夏理会消失,仓促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像那年和唐颂抢冰淇淋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冰淇淋球掉到了地上,在夏日午后迅速消融。
那么夏理呢?
徐知竞隐约有了一种预感。
可他宁可认为那是无端的臆想也不愿承认自己就是害怕,只好骗自己说夏理根本就不可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