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睫颤动间,晶莹泪珠欲坠不坠,这下她顺着他的话道:“你说的对,我清楚……”
她清楚,自己背上不也有过那么一道鞭伤么?季淮偏爱持鞭伤人,鞭痕虽不致命,却次次是狠辣折磨,叫人生不如死。
她的伤,由季淮所为。
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亦是。
所以那日在江南,他才特地那样问她,问了好几遍。
见他不语,她迟疑着关切他,“……疼么?”
方才想着躲开,这会儿她却打算主动触碰,季砚神色略沉,挡开了她的动作。
“收起你的惺惺作态。”男人眉峰微皱,面露不悦,“你以为朕还会信你的虚情假意?”
晏乐萦沉默,指尖与他擦肩而过。
他不再迫她与他直视,也不再靠近,径直将那身干净的亵衣换上。
那些斑驳狰狞的伤,既然无法触碰,一切便又变得虚无起来。
短暂寂静中,唯有衣料摩擦声。
当然是有难过的,晏乐萦心想。
纵使青涩懵懂的爱已淡去,季砚仍是她整个少年时期的玩伴,陪伴她从幼年直至将要及笄,是旧年里如同半个亲人般的哥哥。
可正如他不再让她喊哥哥,旧事已逝,难过比不上此刻心底不断滋生的惊恐。
见他更衣,晏乐萦也想重新去拿自己的外衫,季砚的目光却眄视而来,她只好“委委屈屈”作罢。
她彻底明白季砚在猜测她与人勾结,而且清楚猜到那个人是季淮。
更有可能,他心中已然确认。
“我心知,陛下因为当年的事记恨我……”美人偏头,泪落得越发汹涌,抽泣间,感受到季砚的目光仍然灼灼。
不,还没确认。
于泪水朦胧间,晏乐萦再次小心窥他神情,青年岿然不动,唇色微抿,那双墨玉似的瞳尚是静悄悄,仍在观察着她。
“你怨我,怪我,恨我,皆是人之常情,是我违背诺言在先。远赴江南前,还因惊惧对你说了许多狠话。”晏乐萦杏眸通红,眼中暗光流动,抽抽嗒嗒说了不少话,“可那时我年岁尚小,突逢变故,并不知如何应对,才行事过激了些……”
“惊惧?”季砚似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对……”晏乐萦哭得越发凶,“陛下,彼时民女不过十四,尚未及笄的年岁,家中骤然遇难,面对陛下的挽留不知所措,话才说得重了些。”
季砚未语。
漠然的视线令晏乐萦无所适从,迫切地想要在淡去的往事中寻到对答的转机。
昔年,的确是她弃了诺言离开他,可也确有无奈。
灾祸纷至沓来,令人措手不及,先是姑母被人检举与前朝勾结,后是自家被贬,她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及到他。
说起来,当年的他,不也是类似的境地么?
又有何好怪罪她的呢。
“昔年……”季砚瞧着她泪眼盈盈的模样,倏然道,“你恐怕,巴不得朕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