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愣,一边回忆,一边和她讲起了边塞老人丢马、得马、儿子骑马摔瘸了,却因祸得福,避免了死于战争的故事。
他的音色很清脆,但是奶呼呼的,一句话常常要断成两半才能完整说出来,时不时还要停顿一下,吸一口气,歇一歇,才能继续往下说。
可他讲故事时神采飞扬,还喜欢比划各种手势,听得人目不转睛,不自觉地就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故事很有趣,祸福相依,他们离秦回楚,或许也是件好事。”芈夫人呆坐了一会,喃喃自语。
幼崽努力伸着胳膊,用小手给她擦眼泪。芈夫人渐渐收拾心情,穿针引线,做起婴儿的小衣服来。
她不算是个很有政治智慧的人,只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如今是秦王宫的夫人,就算为了自己和孩子们的未来着想,也不能为这些旧人得罪秦王。——那很不明智。
她毕竟有长子在手,这孩子活泼开朗又懂事,还会安慰她这个做母亲的,那为了孩子受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更何况……
芈夫人把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要一味伤感。——那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这故事又是哪里听来的?”低沉冷冽的声音如北风萧萧,带着玄英的寒气,自外面走进来时,令这暖融融的宫室温度骤降,从视觉和体感上就觉得有点冷了。
李世民瞅着秦王玄色的衣袍,暗自嘀咕:所以说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个颜色,大冬天的,光看着这黑漆漆的色调,就觉得好冷好沉肃啊,再加上嬴政这个人,静若深渊,年纪轻轻的就跟七老八十似的,看秦王一眼就觉得透心凉。
还好他天生是个小火炉,不怕冷,不然谁乐意往秦王边上凑,冻死了好吧?
“父亲!”杏色衣衫的宝宝愉快地跑过去,扑进嬴政怀——哦,扑不进,太矮了,只能抱住他的腿,连腰都够不着。
但不妨碍幼崽露出大大的笑容,正好露出几颗整齐的小米牙,唇红齿白,一身温暖干净的奶香味,让人越看越顺眼。
哪怕是嬴政,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鬼使神差地就把孩子抱起来,抱完了才想起来接着问:“故事哪里听来的,嗯?”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柔和了些,一开口就缓慢了许多,垂眸专心地看着孩子,听他的回答。
“忘记了。”李世民坦坦荡荡地说。
嬴政看着他,他也看着嬴政,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子,秦王只能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不然怎么办?孩子都说他忘记了,难道能把他拎起来头朝下晃晃,看他能不能晃出点记忆来?
“孤欲带他出门,你可要备些什么?”秦王对芈夫人简单交代了一句,就准备把娃带走。
他从来没带过孩子,突然来这么一茬,倒把芈夫人唬了一跳。
“王上要把孩子带到哪儿去?”
“随便走走而已。”秦王避重就轻。
“那乳母……”芈夫人刚说了一半,李世民就抢白道,“我已经,不吃奶了!”
他也是有羞耻心的好不好?能自己捧住碗、捏得住勺子的时候,他就死活不肯吃乳母的奶了,只是芈夫人总觉得羊奶不如人乳有营养,老是变着法地想哄他吃,也常常会让乳母挤奶到碗里,骗他说是羊奶……
次数多了,他甚至能光靠闻就闻出区别来,不肯就范。
芈夫人仍不死心,母子二人每天都在喂奶这件事上斗智斗勇。
对此秦王的看法是:管他吃什么,饿不死就行。
当然他没说的那么直白,当着孩子母亲的面,稍微委婉了点:“蛋羹可食否?”
“可以的,我问过乳母与医官,软烂温和的食物都是可食的。”芈夫人浅浅一笑,怕秦王不会带孩子——这是肯定的,还细细举了些例子,譬如米粥、肉沫、菜汤之类。
秦王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抱着孩子就往外走,芈夫人连忙递了个银蓝的貂皮斗篷过去:“王上,外面冷,小心孩子冻着……”
秦王摸了摸孩子的手,又热又软,体温比他自己高多了,再顺着后颈的衣领伸进去摸摸,甚至有点湿润的汗意。
“凉!”幼崽被他的手冰得一激灵,不由控诉道。
“是你太热了。”秦王面无表情地甩锅。
说这话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丝丝凉意,就贴在孩子脖颈处,触手犹如暖玉,任由小崽子指控,还过分地摸了一把孩子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