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活生生的故人,宋清晏不由得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她似乎是没死成,而且回到了过去她十八岁的那一年。
在她父皇健在的这一年,
在平乱有功被封为护国公主的这一年,
在还没有成为摄政长公主,和一母同胞的弟弟宋清昀走向决裂的这一年。
见她睁开眼却安静地躺在那儿不言不语,折竹焦急地凑上前询问道:“公主,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已经派人通传给太子殿下,殿下当下兴许正在回来的路上。。。。。。”
前尘往事如同潮水般涌入,宋清晏显得有些失神,木讷地开口问道:“我父皇呢?”
折竹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一阵疼惜。
她也是从小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一个女儿家千里迢迢去调兵,不眠不休混战两日受伤昏迷后,醒来想得第一件事便是过问圣上的安危,公主当真是至孝至纯和圣上感情深厚。
“圣上无碍,这几日想是劳心费神,精神头较往常差了些。太医院开了安神的药现下正在昏睡休息,奴婢没去打扰。”
“前两日圣上也时常过问公主情况,想来待得知殿下您无碍,必然十分欣喜。”
宋清晏听着折竹的话,没有做声。
两世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中涌过,她不得不在短时间内考虑清楚当下的处境。
彼时正是她父皇登基的第十八年,她父皇宋澜为先帝的第四子,不是中宫嫡出,也并非宠妃之子,不过是一位同先帝有着露水情缘的医女所生。
又因着性格淡薄,身后没有有力的世家支撑,在先皇的子嗣中一直处于较为尴尬的位置,从未受到重视。
弘正三十一年,太子因以权谋私被废,自此余下的几位皇子纷纷展开了储位之争,未曾想竟斗得两败俱伤,下场惨淡。
弘正三十四年,先皇崩逝,皇位落到了余下的唯一一位适龄皇子宋澜头上,她的父亲就这样被朝臣推动着走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听太傅说起,她父皇初登基时,朝中质疑之声不断,民间更是有人谱写诗歌暗讽他资质平庸,不配为君。
转机的到来在永嘉元年秋,她的降生。
中宫诞下一位嫡公主,内廷处于一片欣喜正着手准备庆祝时,襁褓中的小公主睡醒后突然啼哭不止,乳母抱起哄了许久后,惊讶地发觉小公主右眼竟出现重瞳。
一目重瞳,乃是帝王之相。
宋澜看着女儿端详许久,在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乃至钦天监的见证下,他抱着公主立于高台之上,于一众道贺声中,当场赐公主封号为靖和。
于宋澜而言,宋清晏的降生不仅仅是多了嫡公主这般简单,更是他稳坐皇位有力的舆论加持。
不过一日,公主天生一目重眸,有帝王之相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自那以后朝野朝外逐渐无人再议皇位是非。
而她也因此自幼备受宋澜喜爱与重视,他亲自为她取名清晏,有家国两安海晏河清之意。
年少时的宋清晏顽劣,宋澜便亲自教导她习字,挑选朝中最好的大学士教习功课。
他对她寄予厚望,也时常感慨若是她不是女儿身必然当得起储君之位。
那时的宋清晏在父皇的一声声认可中迷失了自己,以至于后来父皇临终前嘱咐她照顾好弟弟,肩负起辅政之责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平心而论,她这个父皇对她很好,好到远超自己的儿子们,哪怕是宋清晏一母同胞的弟弟,宋清昀。
正神游天外之时,殿外传来脚步。
折竹向外张望后欣喜道:“公主,是太子殿下来了!”
宋清晏心口一沉,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尚未接受自己已经重返过去的事实,就要面对前世早已关系尴尬的亲弟弟。
忍着周身的疼痛透过帷幔抬眼看过去,视线模糊中只见房门外一双金线绣着祥云的黑色长靴逐渐靠近。
而那双靴子后两步远的位置,飘动的衣摆透着一抹红,宋清晏略吃了一惊。
能着如此服饰且在宫中出入的,唯有太祖当年亲设的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