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太后看见贺兰家父女往李重焌处走去,微微露了笑意,她偏头问宫女道:“司天台安排妥当了么?”
宫女答道:“灵台郎早已在廊下候着了。”
太后颔首,道:“让灵台郎入殿来。”
宫女弓腰正要退出去,却听见鼓乐声停,有太监捧着大檀木匣子笑盈盈走了进来,高声道:“晋王殿下为太后娘娘献礼——”
太后对此皱了皱眉,颇有计划被打乱的不悦。
太后点头,太监打开匣子,从中拿出了一副画,太后兴致索然。
太监展开那幅画,画的是园林景色,瞧不出什么新意,她唤宫女前去收好,那太监又说道:“殿下为太后娘娘在城北建了园子,请太后娘娘赐名。”
太后这下终于面露惊讶,她听说过李重焌的园子,五年未归,他却在长安大兴土木,建了有两三年之久,太后心中暗觉李重焌不懂规矩,行事奢靡僭越。
这园子却是李重焌为她准备的,花费数年之久……
太后心下稍感宽慰,她抬眼去看李重焌,见他微有醉态,面对舅舅贺兰恕时,亲昵得很。
太后看着李重焌略有动容,李重焌不似李元璟,不曾在她身边长大,她仿佛陡然间就发现他长成了大人,原以为母子亲缘淡薄,不曾想他还念着自己这个母亲。
太后道:“‘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我儿有心了,就……赐名‘萱思园’。”
太后看向李重焌,在他对面,贺兰妙法羞涩站在父亲身旁,佳儿佳妇,甚是相配。
太后低声吩咐宫女,恍若叹息:“叫灵台郎再等一刻钟。”
席上人心思各异,甄华漪全然不知,只感到煎淹难熬透不过气来,她以为是自己饮了太多的酒。
鼓乐声停的时候,甄华漪抬头看向场中,见到李重焌为太后献礼,心中也是一样的惊讶。
李重焌在外打仗的时候还一心念着给太后修园子,倒是孝顺得很。
她和众人一样去看李重焌,却见到李重焌端端正正地站着,和平日落拓散漫的样子大相径庭。
甄华漪眼前有些昏花,她费力眯了眼睛去看,看清楚了李重焌对面站着的羞涩少女。
贺兰妙法举起酒盏,向李重焌敬酒,她落落大方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一举一动都是世家闺秀的风采。
李重焌带着笑回敬了她。
甄华漪看仔细了,用力眨了眨眼,摇摇晃晃着脑袋,感到头有些昏,胸口也有着闷。
她闭着眼缓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却找不到李重焌的踪迹。
她左右张望,看见殿门口太监引着一个官员走了进来,传道:“司天台灵台郎有祥瑞禀圣上、太后、太皇太后——”
灵台郎昂首跨步走进来,道:“臣夜观天象,见红白气自贺兰府出,又闻诏选晋王妃事宜,臣不敢私瞒天意,特来禀告。”
甄华漪呆愣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变戏法一般唱完了这出戏,灵台郎刚奏了祥瑞,太后立刻唤宫女捧来了玉如意,让贺兰妙法跪下领了。
在场之人都喜笑颜开,太后和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唯独这桩婚事的另一个关键之人不见踪迹。
“甄御女。”
耳边说话声唤回了甄华漪的思绪,她看到一个宫女笑呵呵对她说话:“甄御女,太后娘娘方才吩咐要留贺兰娘子另设小宴,这头又是庆功宴,实在忙不过来了,借玉坠儿姐姐一用可好?”
甄华漪认出这是尚食局的宫女,见玉坠儿也坐不住,便许了。
玉坠儿离开后,有个宫女打翻了桌上的酒盅,宫女慌忙道歉的时候,伸手悄悄拉住了甄华漪的手。
甄华漪心下一惊,不动声色收回手。
无人注意之际,她展开手心的纸团,却见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字。
——逃。
甄华漪手一抖,霎时间意识到不不对劲了。
她身上挥之不去软绵绵的燥热,她一直以为是醉酒的缘故,现在看来其实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