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么多次看她,不是身边吵吵闹闹,就是隔着浓稠的夜色,总像蒙了一层缥缈雾气,怎么也看不清似的。
现在林西月就坐在他身边,穿一件十分熨帖的软绸长裙,头发低低地绑在脑后。
她温婉的五官骤然从五光十色里跳脱出来,渐渐变得明晰。
殿里静极了,供案上还未烧完的红烛滴落下来,在落灰的香台上凝成枯萎的珊瑚,一缕金黄的日光,稀疏漏进了黄杨雕花的窗格里。
几分钟后,林西月突然转头看他:“郑总?”
叫了好几句,郑云州才回过神看她。
他揉了下眉骨,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问:“怎么了?”
“诵经声停了,董事长应该快出来了,您听。”她说。
郑云州喃喃自语了句:“这么快。”
刚才还急着走的人,现在又嫌母亲不够虔诚,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林西月没听清:“什么?”
他起身说:“没事,走吧。”
回去就要快多了,山路不断地一气儿往下拐。
临近中午,鲜绿的草木枝叶都暴晒在太阳底下,蔫头耷脑地垂着。
郑云州开车很稳,几个急峭的弯都转得很平滑。
但林西月不行,她连坐着都害怕,手紧紧攥着身上的安全带,眼珠子注视前头的路况,一动不动,一副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架势。
再开回宽阔的路上时,郑云州扭头瞥了她一眼:“用不着这样吧?”
西月立马松开了,她解释说:“不是,我在想别的事情,和您没关系的。”
这个暴君。
自己开那么快,还不许别人害怕,真是岂有此理。
郑云州先送赵木槿回了住处。
下车前,她揉着太阳穴,疲惫地嘱咐说:“云州,你顺便把小林送回学校。”
“不用麻烦了,赵董,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林西月本能地要拒绝,正准备解安全带下去。
赵木槿摁了下她的肩膀:“没事,让云州送你一趟,你今天也辛苦了。”
按郑云州的脾气,身边的人这么不识抬举的话,他一般都按一种方式处理,就是立刻让她从车上滚下去。
以为谁愿意大热天的专程送她?
但他今天去了一趟庙里,像学来了几分菩萨的慈悲,竟然主动问:“你哪个学校?”
那声音听起来冒寒气,像冬天浮在水面上的冰块。
林西月被冻了一下,她不敢多迟疑,老老实实地报了地址。
她转过头,睁着一双盈润的杏眼,娇美地冲他笑:“又给您添麻烦了。”
郑云州在她这个笑里愣住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不知哪儿来的一股紧张,他的喉结突兀地咽了下。
心里也毛躁得痒起来,掌心的纹路里湿哒哒的都是汗,像被细小雨丝润湿的苔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