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去,林秀就再没回去过。
那次的伤情鉴定过程非常安静,林秀话不多,也没有哭。戚沨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没有多余的话,思路非常清晰。
临走之前,林秀忽然对着戚沨鞠了个躬,也说了同样两个字:“谢谢。”
这一刻,当戚沨的全部脑细胞都在遭受那段记忆的攻击时,原本背对的女人回过身来。
两人的目光直接对上。
戚沨看到了一双空洞的眼睛,很深,没有丰富的情绪,也没有复杂的情感,一切都很平静,更准确说应该说是死寂。
直到女人快速低下头,错开目光。
许知砚和另外一名女警一直等在门口,戚沨出来便将许知砚叫到一旁,低声说:“先把人送回去,安排讯问室。我晚点就回。还有,通知李蕙娜和死者家属。”
等三人离开,戚沨折回伤情鉴定室。
助手正在收拾东西,张法医已经开始总结伤情报告。
见到戚沨去而复返,张法医并不意外:“尸检最快还要等半天到一天。你要来吗?”
戚沨说:“应该可以,我争取。”
张法医“嗯”了声:“这案子可不简单呐。”
戚沨明白张法医的意思。普通人看命案,判断是否骇人听闻的标准通常是看案件残忍度,尸体是否完整,手段是否凶残。司法机关当然也会看这些,但除此之外还会关注背后的动机、人性、犯罪心理,以及藏在案件背后的隐情。
“听说尸体装在箱子里,来的时候箱子还是湿的。”张法医边打字边说,“昨晚那么大雨,李蕙娜拖着那么重的箱子走了半宿。早上还找了律师。”
既有智商,也有体力。
张法医又蹦出两个字:“佩服。”
一个体重一百上下的女人,拖着一百多斤的重量,能走多久、多远?
昨晚雨势猛烈,环境恶劣,这个女人又能走多久、多远?
这不仅考验体力、意志力,还要将其他因素计算进去,特别是那条:之前才遭受过性侵害,伤口尚未愈合。
戚沨终于开口:“除了脸上的伤,她身上没有其他刀口。”
张法医接道:“对,其余都是旧伤。尸体表面我们也初步检查过,也没有发现刀伤。”
戚沨没接话。
那么李蕙娜的伤是怎么来的?
如果是死者伤人在先,进而引发冲突,两人身上不会只有这一道刀伤。
再说这雨中行走大半宿的举动。
命案中的犯罪嫌疑人,通常有两种表现,一种是“逃”,另一种是“毁尸灭迹”。
逃是本能,并不难理解。
毁尸灭迹是为了掩盖犯罪事实,从根儿上说是为求生,和处于泄愤报复心理的碎尸是不同的。
李蕙娜两者都不是。
如果一开始就准备自首,为什么要拖着箱子在雨中走那么久,为什么不在案发现场报警?
如果打算逃,为什么还要拉着箱子一起?准备拉去什么地方,打算如何处置尸体?
从行为看心理,李蕙娜从一开始的行为就很矛盾。
当然,人在面临突发情况时,的确会有一段时间不知所措。那么从行为矛盾到逐渐看清现实、恢复理智,这中间她都在想什么,怎么没有联系家人,而是选择找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