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意思,罗斐似有保留,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
但许垚这个人很执着。就像网上说的那样“你没有被诈骗,是因为还没有碰到为你量身打造的骗局”,同样的道理,罗斐还没有点头,是因为她还没找到令他心动的条件。
“价钱好谈。”许垚说,“基金会是姚氏旗下的,资金充裕。我已经请示过了,这件事由我全权做主。”
罗斐不再微笑,看上去很难被说动:“从我进门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李蕙娜。我不可能在没有见当事人的前提下答应任何事。当然就算见到了,也不一定会接。”
“如果罗律师没兴趣,就不会大半夜跑这一趟。”许垚指出重点。
罗斐接道:“人都有好奇心。我好奇的是李蕙娜半夜运尸这件事本身。”
哦,金钱没有说动,那么再加上名誉呢?
许垚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事情到了我这里,绝不会低调处理。在这种案件里,社会舆论很重要。听说罗律师想在竞争合伙人,你的对手非常有实力,有资源,也有背景。如果没有意外,你觉得你的赢面有多大?我知道你的视频账号经营尚可,算是同行之中的小粉红,因为外形出色,又站在为女性同胞发声的立场,有不少熟龄女性粉丝。但是从去年就进入瓶颈期,就是因为此前都是站在第三方角度为女性提供免费法律意见,分析案例,却没有哪个经你手的案子,被媒体曝光在台前。那些女受害者都不愿意家丑外扬,除非是恶性案件,达到杀妻杀夫的程度,因为某个契机发酵,惊动整个社会。这样的案子,双方律师都会走红,但是机会可遇不可求——眼前就有一个,罗律师是聪明人,可别犯傻。”
许垚这番分析句句说在点子上。
她做网红经纪人出身,后来才被姚氏挖过来做基金会的“推手”,无论是手段还是思维都离不开名利炒作那一套。她始终认为,大众的声音是最好的振奋剂,最有效的推助力。
罗斐听了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起码许垚没有看出来。
只见罗斐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两口,放下时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立刻同意,岂不说明我是个贪图名利的投机分子,不看成败,只计较当下得失。”
“我不认为投机有什么问题。机会经过却不抓住,才是笨蛋。”许垚回道。
“我接案子是看实力,看案情内容和挑战性。”
“你当然有实力,否则我也不会找你。”许垚率先起身,“这样吧,你先考虑,见完李蕙娜给我个答复。”
……
小琴走在最前面,先一步去叫房间里的李蕙娜。
许垚和罗斐慢了几步,直到来到房间门前,李蕙娜已经站在起居室。
她看上去有些紧张无措,双脚僵硬地立在地上,双手一会儿去整理头发,一会儿去摸自己的脸,迟迟不敢抬头。
李蕙娜脸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包了很大一块纱布。
纱布看上去很新,没有沾上污渍。
罗斐只看了一眼,便问:“脸上的伤是什么时候弄的?在这里重新包扎过?”
如果是刘宗强弄的,纱布应该会在来的路上沾上雨水。李蕙娜的头发看上去有些油,有点打结,可能几天没有洗,再加上是沙发发质,淋了雨,外面一层变得非常毛躁。相比之下,那块纱布就显得过于干净了。
小琴说:“她来的时候伤口还在流血,之前没有包扎过。”
罗斐看向李蕙娜:“能不能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之前事情发展太快,一些细节许垚来不及细想,如今才觉出不对。
那伤口一看就是刀伤。在家暴实施证据确凿的前提下,她曾经先入为主地认为伤口是刘宗强造成的,以为这是李蕙娜过失杀死刘宗强的导火索。
但如果真是刘宗强,从李蕙娜杀人、打包尸体、赶路,直到来到这里,伤口不该看上去那么“新鲜”,血还一直在流。
李蕙娜半晌没言语,在小琴的鼓励和安抚下,终于抬起一点头,看向罗斐。
她的目光从下往上,先扫到那双看上去十分昂贵的休闲式皮鞋,然后是一整套西装,绣有暗纹的领带,粉蓝色的衬衫,考究的纽扣领。
李蕙娜叫不出专业名词,也不会形容它们有多精致,却能感受到这位律师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随时准备上战场,上演讲台,上颁奖礼,上任何形式的饭局、酒会、重要会议一般。
显然他的职业生涯时刻做着准备,连他这个人也包装成“专业”的一部分。
直到李蕙娜终于看向罗斐的脸,定了定神,原本空洞、自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怔忪,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是……罗律师?”
小琴并没有告诉过李蕙娜来的律师姓罗,只说是男性,叫李蕙娜不要畏惧,这位律师是来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