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得宠又无理的皇后,宁昭仪病逝那夜,她缠着先帝,不让先帝探视,甚至不让宁昭仪宫里的人进来通传此事,便是理所当然了。
祁元啸在得知此事后,曾短暂地怨恨过父皇与皇后,但再后来,他便不恨了。
母妃的身体本就不好,那夜无论父皇探视与否,都留不住母妃的性命。
只是自那之后,他性格变了许多,没了母妃的疼爱,他不再是那个爱跑爱跳的三皇子,小小年纪便变得沉稳了下来。
祁元啸的思绪飘得很远,直到祁元景唤了他几声,他才清醒过来:“我忍不住思忆往事走了神,陛下莫怪。”
“朕也很怀念过去啊…”祁元景长叹一声,“可是朕提及宁娘娘,惹三哥伤怀了?”
“我确实想起了母妃…但也十多年过去了,不像幼时那般伤痛了,陛下不必在意。”祁元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轻叹了一声:“所幸…皇后娘娘她并不像父皇的思贞皇后那般娇蛮任性,恣意妄为…”
祁元景笑了一声:“那是自然,母妃替朕选的,必不会像她那时的皇后那般引人不快。”
祁元啸听他提到秦月镜,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把玩那酒杯许久后,他才装作不经意似地问:“陛下…也像先帝一样,那般宠爱皇后娘娘么?”
问出这话时,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
祁元景听到他问,带着几分醉意笑了:“月镜…是个好皇后,她替朕主理后宫,与众妃友爱,向来也不会无端责难宫妃…朕偶尔对哪个宫妃发些牢骚,她还要替宫妃说话求情…而且,她心思聪敏,能替朕着想分忧,谁不说她是个贤后…”
祁元啸给自己斟满一杯,也不饮,边听着边看杯中酒液从涟漪到平静。
“可是…”祁元景也斟了一杯,啜入口中,“可是,朕对她…并无特意的宠爱,也并无深切的感情…朕是皇帝,她是皇后,如此而已…”
祁元啸平静地端起了酒杯,将酒喝尽:“陛下似是有醉意了,不如今日便到这吧?”
祁元景这才感觉脸上发热,确实是喝多了。他站起来,祁元啸连忙过去扶他,又让守在殿外的雷擎去请袁简传辇。
轿辇已在殿外候着,袁简过来请,祁元景拍拍祁元啸的手道:“三哥,朕还是觉得,与你叙话最是开心。”
祁元啸淡淡笑道:“陛下喝得尽兴,我便也高兴了,陛下回宫早些歇息吧。”
他随着祁元景到了殿外,送他上了轿辇,听见袁简问道:“陛下,是回宜寿宫吗?”
祁元景倚着软椅,撑着头慵懒命道:“到德妃宫里。”
祁元啸拱手垂眼:“恭送陛下。”
轿辇走远了,他才直起身来,不发一言地站着。雷擎不解地看着他,问道:“王爷,您不回房歇息么?今日可是陪陛下喝得多了?”
“这才多少,有我们在军中喝的烧酒烈吗?”祁元啸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过了一会,他说道:“我四处走走,你毋须等我归。”
行宫中有一处湖景,虽是工匠采挖,但景致做得甚是好看,祁元啸走到那附近,便朝着湖边走去。
他脑中一直想着方才祁元景的话。
他爱着的人,在天子眼中,虽不是弃如敝履,但也绝算不上视如珍宝。
也许他不是皇帝,自小也没了母妃,因此无法理解祁元景的苦处罢。
他也知道,皇家向来如此,莫说是皇帝,就是他这样的王爷,除了他,哪个兄弟不是在府中养着王妃、侧室、通房丫头。
可如果是他,如果娶了秦月镜的是他…
拐过这条青石板路,他在湖边的山石上,看到了一个呆坐望月的身影。
今夜月光皎洁,将秦月镜的身影在地上投出一道清晰的影子。
她也许已在此处坐了许久,头上的步摇都已不再摇晃了。
不知她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知她是否已经得知陛下今夜宿在德妃宫中?
她会因此难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