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英问,“小娘子这般对你,你不生她的气吗?”
她平静地回,“她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可别人不说,难道就不这么想了吗?我决定不了出身,我只能安分守己,才能让她们对我改观。”
“世子妃能这么想,便是我们这些人难以企及的了。”香英恭维了一句。
主仆俩又闲聊了几句,便已经回到了静思堂。
崔氏问了她一路上的事情,身子可还受得住这些劳苦,怕女儿害怕,轻描淡写道:“原先那个车夫听说被裴氏的人找到送官,听衙门里的人说,那人夜里便身中八刀,血尽而亡,你阿爹和我都看过了尸身,不必担心以后再遇上他。”
谢怀珠点了点头,却并不受用,她起初还不敢确定是雍王还是这车夫自己想对她施暴,可是后来却越发笃定。
但令她奇怪的是,雍王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伯媳私通,又对她难以忘怀,此刻不是在朝野散播流言蜚语,败坏裴谢两家名声,就应该私下用这个把柄拿捏她的父母,迫使父亲献女。
可京城中倒是很少有人将闲话传到父母耳朵里来,否则阿娘一早就要和她诉苦。
她车马劳顿了许多日,这一胎虽然坐稳了,可父母还是担忧她身体,教她回房先睡一睡。
回到父母身旁,谢怀珠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直到红麝唤她起身才慢启秋波,还有些不适应室内新燃起的烛火。
红麝也知她嗜睡,但又不得不叫她起身,急迫地小道:“娘子快些起身,镇国公府那位可到前厅来了呢,老爷的气还没消呢,教人把剑都拿出来了,怕是要杀人呢!”
第六十九章
“阿爹连战场也没上过,不过是用剑吓一吓,打他几下还能打坏了?”
谢怀珠半梦半醒间被惊得醒神,缓了缓才半掀床帐,只觉好笑:“瞧把你吓成这样,他做出这种事,难道不该打?”
哪有他这般急不可待的,才回来一日,就独身上门议亲,阿爹阿娘不生气就怪了!
虽说如此,她还是挽了一个简单的发式,匆匆绕过游廊,准备去装模作样地劝一劝。
裴玄章毕竟还是二品官,阿爹要出出气还不要紧,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反为不妙。
然而她才提了一盏小灯匆匆奔到廊下,就见崔氏提了剑站在暗处,面色肃沉。
“阿娘怎么在这!”
谢怀珠被吓得不轻,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阿爹把他打死啦?”
入了谢府,谢怀珠携着裴玄章向父母请安,甫入花厅,便见祖母、父亲和曾夫人皆端坐在太师椅上,唯独梁姨娘不在。
周老夫人见到他们俩,便率先笑出声来,可相比之下,曾夫人的神情便淡漠了许多,谢昌友则是像尊泥塑似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寻不出喜色。
谢怀珠便明白了,他们没有找到妤娘。
她有些消沉,却又不得不装做若无其事地跪了下去,“女儿带……夫君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裴玄章当然也是有些尴尬的,他还记得自己年幼时见过谢昌友,虽然年龄差了不少,可按辈分,他还是规规矩矩叫了他一声友兄。
而今身份一变,却也要跟着跪下请安,改口道,“裴玄章见过祖母、见过泰山大人、泰水大人。”
说道便亲手呈上见面礼。
毕竟是谢家高攀了这门亲事,即使事情的发展超出夫妻俩的设想,可也不敢怠慢了世子。
于是夫妻俩回了礼,便开口叫起。
周老夫人拄着凤头拐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踱到裴玄章跟前,眼眶湿红,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夸赞道,“君拂,你竟长这么高了,真是一表人才,是我们妤娘高攀了。”
他不骄不躁道,“祖母谬赞,谢家教养的女儿知书识礼,谢裴二家也早有渊源,何来高攀?”
周老夫人有意与他拉近距离,便问起睿王妃道,“不知你母亲近来如何?我这个做老姐姐的,也想去看看她,奈何腿脚不便,有心无力。”
“祖母是哪儿的话,按理是我母亲该来走动走动才是,只是王府人多事杂,母亲又主持着中馈,一时脱不开身,还请祖母见谅了。”
周老夫人心头有一杆秤,当然知道这只是他的托辞,人往高处走,像她这样的身份,哪用得着应付他们这些穷酸亲戚!
只是如今两家结了连理,就算她不想顾念姐妹旧情,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就算她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也不能落人口舌。
“好孩子,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况且馥凝当初性子便文静,这些年应该不常走动吧?”
“是,母亲都待在建京。”
站着寒暄完,周老夫人才请他们俩坐。
裴玄章来时也向谢怀珠打听过家人,见花厅里只有长辈,便随口问道:“舅兄和妻妹怎么不在?”
曾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才道,“贤哥儿往值上去了,珠娘……珠娘上山修道,也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