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对于同行来说,一些虚无缥缈、一捏就碎的东西,偏偏他很在意,又没能做好。
想要有人能信任他,所以尽可能照顾好亲友。将重担和压力通通自己揽下,结果在哪里都是遭人怀疑。
想凭名声挽回,所以有时行善积德。别人私下提起他只说他假惺惺,杀人不见犹豫,日常倒要做点什么事显得自己像个好人。
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东西,却突然摆在眼前,而对方的姿态甚至放得有些低。
字里行间透露出满溢的我需要你、我欣赏你、我相信你,句句直击他的心坎。
说实话,第一感觉是陷阱。
随之而来的认知是,这个放低姿态的人是太宰治。
太宰治的神情是那样诚恳,仿佛在其眼前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的、最为重要的事物。
那个重要的事物,是自己吗?平田健太略感惶恐。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大概有点扭曲,但他没办法很好地控制它。
“你知道的、我有所属的组织。”平田健太干巴巴地说。他现在需要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而且,他听说,跳槽都是要有这么一套自升身价的流程。
“对于现在的你,它已经不是一个好去处了呀。”太宰治平静地说,“这安全屋总不能是因为我才筹备的吧。”
平田健太低下头,对太宰治知晓这点丝毫不意外。他甚至觉得,太宰治已经知道了一切,之所以来问他,只是要一个态度而已。
太宰治很有把握平田健太会想离开。对方既然早有跑路的打算,能令这个一直安居本土的家伙如此警觉的,就只有那位貌似手眼通天的老板了。
但凡拥有比较健全的人格,平田健太不可能还对老板忠心耿耿。而且,对方主动回来,本身就说明了可动摇的态度。
即便如此,太宰治还是贴心地说:“如果你希望这样,你大可以继续留在你原本的组织。我只需要——”
“不!”平田健太蓦然打断了太宰治的话,并强调:“如果事情顺利,我会退出组织。”
他很担心太宰治只是用漂亮话哄他,其实并没有打算真的将他收入麾下。如果他不退出组织,等到用完,太宰治就能毫无负担地将他丢在一边。
太宰治唇角扬起,那应当是一个满意的微笑。
平田健太松了口气。姑且算是谈拢了,那话题也该回到之前的问题。与其等太宰治冷不丁发难,不如他先主动谢罪。
深吸一口气,平田健太握紧拳头,沉重道:“非常抱歉,之前擅自离开。”
太宰治轻笑一声:“不是说好不讲客套话了吗,怎么又提起来了。”
“这次会面没有按照约定进行,完全是我的错。”平田健太闷着头,按照跟津岛文治的相处模式,套了一段谢罪词。
在他的设想中,太宰治会敲打他一番。运气好的话,或许不会做惩罚性的要求,只给他定一个试用期。要是期间还敢出什么差错,就不用再继续谈了。
几秒过去,平田健太什么也没等到。他没敢看太宰治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希望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嗯……”
他听到太宰治沉吟着,似乎在思考怎么处置他。
时间被无限延长,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听到了最终决断。
“有这样的觉悟很不错。不过,我为什么要‘处理’你?”
平田健太错愕地抬起头,只见太宰治歪着脑袋,很不解的样子。
“我们并不是敌人吧。”太宰治如此说。
平田健太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随之产生强烈的、想要赌一把的冲动。
“您想要知道的事是什么?”平田健太一只手撑住桌面,身体前倾,急促地问。
他几乎被冲昏了头,脑子里迷迷糊糊只剩下“我必须证明自己值得”的念头,迫切希望能帮太宰治做点什么。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跳槽,朦胧中还有着待会得端一把,趁机商量一下待遇的印象。
事到如今,屋子里都算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太宰治爽快回答:“我在调查神奈川县的津岛家族。你对这方面有什么了解吗?”
前任老板就是津岛家的继承人,他可太了解了。然而,即便快要拆伙,到底算是客户,平田健太不能直接透露对方的信息。可他现在又无法忍受自己让太宰治失望,只能思考着折中的办法。
“抱歉,我不能出卖老板。”平田健太一手握拳,虚虚掩在唇边,视线朝旁边一转,说这话时咬字格外奇怪。不能明着讲,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太宰治微不可查地挑眉,了然颔首,配合地没有多问,仿若讳莫如深。平田健太这就是变相说明,组织的老板就是津岛家的人。
对于那个组织,太宰治原本兴趣不大,问问投资人和经营情况,衡量一下是否可以协商便可。但既然是津岛家的人,虽然首先可以排除津岛修治,也算得上一个惊喜。
太宰治斟酌起措辞,还在思考如何拐着弯询问相关事宜,平田健太便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