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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行程说的绘声绘色。直把老板听得送了我们瓶自酿酒,朗声直笑:“你这玩的安排好,回头我要记下来,要再有住客问,我就告诉他们!”
祁昼道谢,打开酒给我倒了个杯底。我早就看出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接了几通电话,都是耳机接通,好像主要也是对方汇报,祁昼只是同意或否定。我听不见内容,只觉他神色有时隐约凝重,与平日不太一样。
但说实话,其实他此刻最该小心的是身边的我才对。我自然没什么问的立场。
只是,我原以为他会提早回自己的房间处理事情,却没想到在这儿听我和民宿老板聊了半天废话。
“哎,对了,两位是……同事还是朋友?工作日一块出来玩这么久,还准备的这么充足,可不多啊。关系真好!”老板笑呵呵地说了句。
我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根据我的剧本,这个问题由祁昼回答会更好。我需要让路上遇到的人认为,这场旅行,祁昼哪怕不是发起者,至少是主动参与的。
祁昼抬眸看着我,那一瞬间,我又觉得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只能故作坦荡地回望过去。
“……关系的确特殊,”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移开视线,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们不是同事,更不是普通朋友——”
老板好像没反应过来,提着嗓子“啊?”了一声。
我的心也跟着一悬,正常人自然做不出在一个陌生偏僻村子里出柜的事来。但我忘了……祁昼是个疯子。他做事从来不受我控制。
我几乎忍不住要打断祁昼了,就在这时,祁昼终于说完了这句话:“……我们是同学,相识相知十年的同学。”
我先是松了一口气,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心跳更猛烈起来。祁昼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威胁要揭穿我周灼的身份吗?
我的确想做回周灼——这十年,我做梦都想以自己的名字,堂堂正正在父母灵前敬一炷香。否则那天同学会上,赵知义质问我时,我也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反应。
但同时我也知道,因为父亲的名单,以蛇男、张律师为首的那些人一定还在找我。我如果此时暴露身份,和找死无异,只会让父亲死不瞑目。
老板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大笑着客套了几句。我已经全听不进脑子里,不知干笑得有多僵硬难看,只得低头吃菜,掩饰神情。
再抬头时,老板已不知何时走了,祁昼盛了碗鸡汤放在我手边:“刚才淋了雨,我让老板放了姜丝,你喝点驱寒吧。”
我面无表情地一口气闷了:“你铁了心要把我的身份告诉所有人?”
祁昼静静看着我,反问道:“你不是一直希望堂堂正正地恢复身份吗?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帮你扫清所有威胁和障碍。很快,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你信我。”
——又来了。真恶心。
我冷漠地想:信你?我信你还少吗?下场一次比一次可笑。
十年前,我信你,我父母死,我被抛弃;
十年后,我也曾想信你,下场是被你像狗一样被拴在床上,被性暴力一遍遍折磨、失去所有尊严。
对于祁昼的许诺,我丝毫不觉得温馨感动,只是在心里这样想道:又来了,祁昼总是这样一副胜券在握,强势自信,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样子……对我了如指掌的样子。
我只觉得一股火气在心头翻滚,沉默地咽了下去,没有说话。只是一遍一遍坚定自己杀死祁昼的决心。
“我很喜欢你的行程安排,就按你说的走吧,”一片沉默后,祁昼或许感到了我的不悦,他轻叹一口气,换了话题。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你这几天晚上如果一定需要独立行动,务必小心……今天开车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现在对于祁昼的话,我一律采取不置可否,既留心注意又不全信的状态。
沉默地吃完晚饭,时间其实还早,老板其实还推荐了看日落的行程。
我看出祁昼想去,但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想和他去。于是吃完饭便借口头疼回了房间。这次出行我都抢先订了两间房。自从被他囚禁控制后,只要和他单独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我都有控制不住的创伤应激反应。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好了一些,但依然会让我感到焦虑。
民宿并没有广泛对外商业化,因此即便我们定的是最高价格的套房,依然卫生条件堪忧,墙壁渗水,透着种淡淡的霉味,却与城市里的苦涩的霉味不同,更让人想到森林中腐朽的水汽。
我又一次不可避免地想到祁昼。事实上,离我决心杀他的那刻越近,我越会清晰地意识到,我对这个曾背叛我伤害我的人怀有多么复杂深刻的情感。
对此,我能做的唯一事情,便是快刀斩乱麻,我越忍不住想他,越更觉得他危险,越更忌惮他。我要在拼命压抑的情绪反扑之前,尽快杀了他。
我最后整理了一遍背包中的装备和地图,又回了一些信息。
即便在和苏玲玲的聊天里,我也会装作无意地提到和祁昼的旅行,并暗示他的主动邀约。苏玲玲毫不怀疑,甚至还打趣我“秀恩爱”,又绘声绘色地发来好几个60s语音絮叨她和李云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