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南点头,许知冬会给他圆谎,两兄弟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半天时间找到工作留下,找不到回老家。
他无法给许知冬说尚未发生的事情,没钱寸步难行。
大伯娘紧张许知冬,那是因为许知冬是个男孩,是他们死后要给‘摔盆’的。但在许知冬读书上的事情并没有多么上心,否则中考期间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高中退学也没有意见,装模作样说了他两句,等许知冬刚满十六,迅速带到这边,在一个油污极重的厂子里就蹲了六七年。
大伯娘爱钱,在以后的时光里会变本加厉,和大伯经常吵架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钱。
他有时候会恶意的想,是不是读书太花钱了?所以大伯、大伯娘对许知冬学业并不上心,只想着出去挣那两三千一个月的工资。但大伯、大伯娘对许知冬的安全又很在意,感觉挺矛盾的。
他也有私心,他想体面的站在那个人面前。
他不想穿着许知冬的旧衣服、旧裤子、破洞的帆布鞋、后面磨了两个洞的内裤,不想脚上没有袜子,他只想一点点体面,想在喜欢了很久的人面前体面一点点,至少能抬头直视对方。
……
许知南的母亲抱着孩子散步回来,许知蓓穿着小花裙子,头上戴着个小花帽。
这边服装厂很多,服饰都很便宜,但就是这样父母也没有想过给他寄衣服回来。母亲以前上班两班倒,一个月两天假,没有时间,现在又带着许知蓓,更抽不出时间,又不知道儿子的身形穿起来合不合适,一直让父亲寄钱回来买。
父亲则是根本想不起来,从小没养过,很多时候都会忽略掉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儿子处在眼前,终于记起还有个儿子,已经长这般大了。
母亲看着他的穿着皱起眉头,想生气又不知道该生谁的气。许知南知道她让父亲寄钱回来给他买衣服那些,但家中没见到钱,大概率被父亲输在了牌桌上,“等会给你去买几身衣服。”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办。”许知南大口喝着粥,三两下把馒头吞下,“爸喃?”
“工地上去了。你要去办啥事?找得到路不?”
“到处转转就找得到了,妈,我先走了。”他挺惊讶他爸居然在暑期这么热的天还去工地,但他并不知道他爸只干半天,下午工友邀约打牌。
许知南走出家门,朝记忆中的那个厂子走去,村子边有很多小厂,做着简单的零件加工工作,其他厂子他不熟悉,也怕结不了工钱。记忆中的小厂子是计件制,老板人也不错,以前有个哥们干了三天,老板都给结工钱了。
云凯电子厂,招牌刷的红漆。
许知南走进去,一个老头走出来道:“小朋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爷爷,我进来找工作的。”许知南笑道,“兼职,就干两个月,可以试用的,做不好随时可以让我走。”
这个老人是老板的父亲,厂子里的保安、厨师、保洁都是他,很能干的一个老人。
“你还在读小学吧。”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许知南,“我们这不适合小孩,也不招小孩。”
“爷爷,我读初中了,只是看着小,但不会给厂子里惹麻烦的,有人问起,我是进来玩的也不犯法吧。”许知南眨了眨眼,露出自已打了补丁的裤脚,皱巴巴的白色体恤衫上全是洗不干净的褐色印记,脸洗得干净,只是皮肤黝黑,显得脏兮兮的。
他是知道这边有童工的,都是在这种小厂里面,做点手工活混口饭吃的。
“你进来吧,我帮你问问。”老人背着手走进去。“你哪里人?”
“四川的。”许知南跟在老人身后,他知道老人这样说就代表成功了一半。
“这边四川人挺多的。”老人感慨了一句。
厂里现在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地上堆着传感线,有人在坐着打端子,有人在焊接线板,有人在穿着胶管,都有点懒散。活少的时候就这样,等老板拉了业务才会忙起来。
许知南以为还要跟老板说一声才行,谁知道直接给一个年轻人打声招呼就可以了,老板根本没过问,估计老板都不知道有他这个小孩。
青年男人姓杜,杜磊。
杜磊是厂子成立时就在这里了,一直跟着老板,平时分配工作都是他负责,他老婆也在这里上班。
“你多少岁啊?”
“十三。”这边人都说虚岁,他虚岁十三没毛病。“杜哥,我堂哥十六了,他可以一起来吗?”
“来吧,老板出差拉业务了,等几天就要忙起来,正好缺人。”杜磊严肃起来,道:“你年纪小,我安排简单轻松的活给你,但是不能偷懒,厂子是要挣钱的,不是收留所,要来就得努力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