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太子还有几分神智,压在她身上的力道并不算重,只是鬓角出了一层细汗,吐息沉重着,脚步有些艰难。跪在地上的张管事本想搭把手,但看到太子冰冷沉沉的眼神低下望了他一眼,哪有什么病中的迷蒙,那带着冰碴子的眼冷冷地剐了他一眼,张管事还能有什么不明白,他立刻恢复了安静地跪着的姿态。她并不算太吃力地将太子扶到床上,却要将他的手放下之时,男人的手下滑着,扣紧到了她的腰上,带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她垫在男人的胸膛之上,没有受到太大的震动来,然而听到床榻上沉重的一声咚响,伴随着男人又沉重了几分的吐息,卫莹几乎要立刻起身,去看太子的情况。付峻却是以为卫莹又要离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男人的剑眉入鬓,薄唇紧抿,本就觉得身体不太痛快,此时受着他怀中少女的动作,心情又差了几分,面上此时显出了不近人情一般的冰冷。“不要走。”他微沉地抬起手,紧紧锢着她,男人沉沉而病中略透着沙哑的嗓音伴随着胸膛的震动传来。“太子府里没有侍妾,我又散了一批侍女,现在府中送来的都是些宫中的老人了。”“我本是想让你走的,可真的看你走了,我又后悔了。”“所以这次,不走了,好不好?”男人静静地望着她,压抑的吐息闷热而缓慢,伴随着淡淡的药味和独特的冷香笼罩着她,在那双黑深的眼注视之下,卫莹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到了最后,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平静地开口说道。“臣女侍奉殿下用药吧。”太子锢在她腰上的力道略微松动着,却仍是不肯让她起身。在又一次被那腰上无声搂紧的力道揽回男人胸膛上后,卫莹忍不住开口说道。“外面如此多的人守着,我难道还会诳骗殿下不成?”少女的声音淡淡,最后却忍不住透出些无奈来,若是太子当真不答应,难道她真的能跑出太子府不成?太子难道真的在病中烧糊涂了,竟连这般弯子都想不明白。过了许久,搂她在怀中的男人手略微松动着,在卫莹以为男人终于想通之后,她松了一口气,正要撑起手想要起身,却又被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道搂入怀中。男人面容平静,仿佛说的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一件事情。“用药,倒是不急。”她倒是被太子这般闲适的态度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若不是此刻身上传来的温度灼热得仍是烫人,男人的唇色失白,面容清减,只怕她要以为这是太子为了哄她过来的一场苦肉计。都烧到这种程度了,竟还是不肯吃药,怪不得这些时日过去了,这风寒之症仍是没有好转。然而太子本就强硬,如今在病中,那掩藏在冰冷下如同孩子般不由分说的意气劲更加强烈了,卫莹不想再和病中的太子再起纠葛,她尝试着用哄孩子一般的口吻柔和开口道。“殿下正在病中,还有什么比用药更加紧急?”过了一会儿,男人略带迟疑的沉沉嗓音再度响起。“再说一遍。”☆、为难卫莹耐下性子,只好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权当自己是在哄孩子了。而在她说完这一遍之后,男人许久都没有动作,就在她以为男人是烧糊涂了,想要起身去探太子情况的时候。却在陡然间,感觉到一个滚烫而力道清浅的吻从她的额头吻下。太子终于松了手,然而却不是她想的那一种松手方式。病中的男人肌肤滚烫,明明面容冰冷得如同积年不化的冰川,却在睁着那黑深的眼,强硬锢着她,力道却温柔地吻下来时,带着几乎让人窒息的强大压迫之感。这时的太子没有半丝刚才在门前摇摇欲坠的样子,此时他翻身欺上,滚烫而泛着灼人气息的吻从她的额头一直落到她的唇上,仿佛诱哄一般的低沉话语从他口中说出。“莹莹在担心我?”没有给她回答的功夫,男人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忍耐地将吻印上怀中少女的唇,在勉强记起自己仍染着风寒之症时,僵硬地停下了唇舌想要继续深入的动作。他扯过锦被,一把隔在他和卫莹之间。太子仅着一件单衣,却是将她裹得如同蛹虫一般严严实实,然后继续锢在怀中。“我病得厉害,倘若你不是这么想的,也应该哄哄我。”或许真的是病得太重,来自与怀中少女接触的肌肤中血肉滚沸着,付峻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病得更加重了,还是那接触少女滚烫上的热血几乎冲开了他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卫莹不可思议地望向他,几乎不敢相信这般接近于无赖的话是由一向冰冷强硬的太子所说。“骗我这一次,我就放手。”男人声音低哑地说道,透出外人难得一窥的深情与脆弱。在望向那双仿佛将她吸进的双眼那一刻,卫莹发现自己竟生出一丝动摇来。她抬头望向太子,不知为何,心间为了太子这卑微的姿态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来。“殿下,何必如此自薄……”“我甘之如饴,所以不必劝我。”男人低沉的话语微微低落了下来,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收到怎样的回答,然而他仍是强自开口,嗓音中已经透露出了些许虚弱。“便连哄哄我,也不愿吗?”过了许久,当付峻只觉眼前黑沉着,他身体先前压抑的疲惫乏累仿佛因着心中的失望,终于再度席卷上来后。他终于听到她怀中的少女,缓缓开口说道。“臣女,是担心太子殿下的。”她的话语中仍有未了之意,付峻已经听出了他的莹莹是在说,她只是以一个常人的身份,担心着这北岷国的太子。而这太子无论是谁,她都同样会担心。然而他的心微涨着,只觉得酸软却也圆满至极。无论是民担心君,还是她担心他,但至少,他的莹莹体贴地没有把话说绝,而是给了他一个能够自欺欺人的借口。已经很好了。男人终于松开了手,卫莹松了一口气,连忙从床上下了来,此时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滚热着,仿佛受了风寒的不是太子,而是她自己一般。当她终于平静下来,叫了外面送药进来时,方才发现男人沉沉地闭上眼,已经再度进入了不安稳的沉眠之中,只是他的手微微攥着棉被,面容不正常的红上出了一层薄汗,此时闭着眼,平日冰冷如川的面容此时如同凡夫俗子一般,显出了如同常人一般的脆弱来,然而即使在沉眠中,他的薄唇略微翕动着,似乎仍在叫些明什么。下人从她身旁鱼贯而入,然而卫莹全身僵住,有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动弹。她听出来了,太子口中如同气音般,无力唤出的两个字是——莹莹。……当太子醒来时,她已经在这房中呆了小半个时辰了。男人的眼迷蒙着,过了许久,视线方才落在她的身上。已经过了太医吩咐用药的时候,然而听张管事说太子难得能睡上一觉,再加上太医又来看了一遍,说是耽误几个时辰,只要药能好好用了,太子的心结能够解了,这风寒之症很快就会好转。如今房中无人,太子府的下人特意为她留开了照顾太子的空间余地,卫莹却觉得坐卧不安着,明明张管事已经贴心地送来了几本她平日爱看的闲书,极力劝阻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留下等待太子醒来,都是大功一件,太子在病中喃喃念着的那两字,仍是仿佛洪钟一般惊响在她心中,带出仿佛烧灼的感觉来。终于,在她又一次转头看向床上的那人时,她终于对上了床上的太子定定望向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