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敬仪眼疾手快搀扶着身形趔趄的苏从斌,瞧着人眨眼间又变成青白的脸,抑制不住跟着有些紧张起来:“爹?侯爷爹?不怕不怕,没事想想丹书铁券啊!”
传说中开染坊一样变色的脸啊,他今日算真的见到了!
这种“演技”真会让人共情的,会让人不受控制的跟着心惶惶,跟着惶然无措。毕竟他……他作为当事*人之一,他心里也没有底,也不知道苏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像现代法治社会,不用担心命。眼下,自己的命都别人捏在手里,毫无自主的权利。
听得传入耳畔的话语,带着些颤音却竭力显得云淡风轻的话语,苏从斌咬着牙逼着自己冷静。冷静的视线从苏敬仪身上,缓缓转向不远处的母亲。
果不其然就见母亲依旧离苏从文极近,极近。
两人身形相护依靠着,仿若能够从对方身上汲取能量,好应对突发的意外事故。
就好像曾经父亲忽然暴毙,苏家风雨飘零时;就好像武帝逼宫篡位那一夜,全城戒严草木皆兵时;也……也像他失去娘亲时,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吃香喝辣。
所以……所以九族一起走,好像……好像破罐子破摔后也真可以理解的。
凭什么他得被告诫担负苏家的荣光?
凭什么他得谨小慎微错不得一步?
凭什么啊?
内心不甘咆哮着,苏从斌缓缓垂首看着一直搀扶自己的苏敬仪,逼着自己拿出历经大风大浪的一点从容,喑哑着声道:“跟随为父进宫!你在台下旁听!”
审讯和查勘是很漫长的事情,但按着太、祖诰令的规定,大周律法的规定。登闻鼓敲响,就必须所有流程公开进行!尤其必须立刻马上就庭审,确保不会让恶人收到消息销毁证据不会官官相护。若要核查,也会由帝王指派各司衙门抽调精锐进行调查。
以及为确保公正与监督,会让国子监学生旁听。因为学生向来热血与正义,也有伏阙上书等等先例留名史册。另外也欢迎普通百姓去旁听,去感受帝王维护百姓,维护公平正义的决心。
苏敬仪望着满面隐忍,竭力从容的苏从斌,立马点头应下,跟随人立刻马上去皇宫。完全不理会某些人什么神色。毕竟九族皆斩的大杀器一出,苏家满门或许都头悬在脖子上了。这个节骨眼,要是老太太还能干出些偏心眼的事情,那可就是老寿星找死了。
被腹诽的荣玉娇瞧着苏从斌连告辞礼节都没有,径直拉着苏敬仪,仿若拉着救星一般,急急忙忙去宫里,当即面色阴沉的能渗出墨水来。
苏琮!
她原以为苏琮是个乖顺的,琢磨着给苏琮一条体面的活路,但万万没想到苏琮这鹌鹑老实的,竟然是彻头彻尾的白眼狼,竟然直接就要至他们苏家于死地!
“娘……”
“怕什么?咱们家跟那商户贱籍有关系吗?”荣玉娇冷笑着,甚至还提高了音调:“也许就是那商贾图谋侯府资源,想出这偷龙转凤,鸠占鹊巢的事情来!”
还没离开的某些勋贵子弟听得这直白划清界限的话语,齐齐一摇头。
果然贱奴出身上不得台面,这么多年富贵享受了,眼见却还没跟上来。还不如苏敬仪看得长远,都能想去思考苏琮为何顺遂敲响登闻鼓这细思极恐的问题。
腹诽着众人四下离开,有些琢磨回家等八卦,有些却是胆子颇大,想要去皇宫公审现场亲自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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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流逝,按着规定各方准备就绪。手握鼓槌的苏琮慢条斯理的从登闻鼓鼓架上跳下来,抱紧了锦衣卫赠送给他的商户苏家家产。
而后一脸无辜的抬眸环视周围的刀光。
瞧着这一连串动作快落闪电,矫健迅猛似蛰伏许久的毒蛇,带着一击毙命的狠厉,奉命前来请原告的钟指挥使缓缓一抬手,示意下属将刀落回刀匣中。
“不愧是文武双全郎啊!”钟刑看着除却额头冒汗外,但精神奕奕的苏琮,一字一字感慨道。
他都不敢回想自己来登闻鼓时见到的场景,苏琮倒挂金钩,跟个猴一样,脚悬鼓架子上,一手举锦衣卫结案文书,一手敲鼓,还声声铿锵有力。
有瞬间,他差点都怀疑苏琮是奉帝命而来的。否则没这么拽的小孩啊。
这小孩还说按着律令,十岁以下免仗刑——为证明自己有天大冤屈,得接受仗刑三十方可上公堂。但太祖爷仁慈,也有豁免规定六十五以上老者和十岁以下小孩可以免除此项步骤。
“多谢钟指挥使大人赞誉。”苏琮含笑颔首。
钟指挥使看着不卑不亢,不慌不乱,仿若胸有成竹的苏琮,沉默一瞬,慢慢后退,冷喝道:“按律,三司查喊冤之人有无夹带。”
三司官吏暗中对视着,皆从同僚眼中看到自己的踌躇。但此时此刻按律办事了,他们也不得不按律进行检查。
“督察院主事杨慧勘验完毕,无刀剑夹带!”
“刑部主事……”
“报,三司核验完毕。”
苏琮配合着流程,目光来回在三司官吏上打量,也大着胆子看了眼帝王心腹钟指挥使,迎着所有人的震撼与眼里那一丝丝的狐疑猜疑以及联想,慢慢悠悠的捏紧了自己手里的锦衣卫文书。
他不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