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无人的天问阁中,只余下萧索的月光,与他共长夜。
谢衍单手抱着卷轴,微微回望,看着站在阴影里的情劫幻象。
“帝尊”的幻象玄袍华贵,眼眸赤红,正隔着黑暗望向他,唇边有一道带着恶意的弧度。
“圣人。”幻象声音低沉轻缓,“你告知本座战争的真相又如何,这样一个打破仙门权威的机会,千载难逢的崛起机遇……”
“本座难道会放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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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日后,魔宫使臣至辰天峰,遇圣人时,为首的陆机言明:“陛下已在途中,不日将与圣人会晤。”
在谈判的过程中,双方按照惯例停战七日。
帝尊到的迟,大抵在日落时。黑金色的帝车边,戍守的都是玄甲重铠的精英魔兵,面露肃杀。
殷无极撩起帘子,下车时仍持剑,面上无喜无悲,问道:“圣人到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殷无极拂过衣摆,望向天色。
“已是日落,明日再见圣人。”他平静转身,“本座乏了,没心情谈正事。”
他任性极了。
特意前来等他的陆机却十分惯着君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青袍的文官之首横了一眼仙门使者,理直气壮道:“听到没有,我们陛下乏了,请使者传话,圣人今日不必等了。”
仙门使者一脸为难,“这……”
圣人已经等了一日,就等着帝尊抵达谈判。谁晓得这位至尊从战场上归来,压根不遵守约定好的时间,生生晾了圣人一日。
帝尊不是省油的灯,圣人也不遑多让,怎么回都是错。
“不必传话,吾听到了。”
日暮西沉,白衣圣人背着封条缠绕的山海剑,在赤红的霞光中缓缓走来,仙鹤盘旋低飞。
殷无极听到他的声音,纵然背对着,却还是身躯明显一僵。
他显然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索性能拖一日是一日,却不料被圣人堵了个正着。
“陛下今日若不愿见吾,自然可以不见。”
谢衍的声音清冽,“但今日不见,明日还要见,既然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又有什么避而不见的必要?”
“圣人真是逼人太甚。”殷无极不肯转身。
君王合起赤眸,不看对方的眼睛也好,他还能维持冷漠与厌恶的语气,但是袖摆下的手已经握紧了拳,“若非圣人以换俘威逼,本座压根不会来这一趟。”
谢衍凝神看去,殷无极的因果已经十分浓烈。大抵是先前灭了白云观所致。
而后,他又提剑杀上几个门派,有的灭了全山,有的杀了掌门,显出修罗狰狞杀相。
只是瞧了一眼,谢衍就明白,殷无极正在极端承压。
虽然道门的顶级修士不如殷无极和萧珩,但是在大乘到渡劫这一段境界的数量却比北渊多,且资历颇老。
他单人屠山灭观,一是复仇,以此平北渊民愤;二是在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免得给魔兵造成重大损失。
他的心魔本就严重,又如何经得起这样饮血?
“七日停战,帝尊的剑,血气颇重。”谢衍当即出言刺探,“帝尊姗姗来迟,可是去了什么地方?”
“圣人既然提倡君子之战,本座自然不会违背承诺。放心吧,本座自然没有做圣人明令禁止之事。”
殷无极柔声道,“圣人若是想问,本座去杀了谁,无可奉告。寻仇之事,不过报应不爽,难道圣人也要过问?”
如此几句,透出十分的敌意。
两边伴随使者噤若寒蝉。
还是圣人率先放过了帝尊,不予深究,道:“既然帝尊舟车劳顿,吾也就不打扰了,明日再见。”
“君且知悉,划上一道红线,管控分歧,无论是对仙还是魔,都有好处。”
殷无极脚步一顿,也不知是听进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