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殷无极这么做了。
“和我闹够了没?”谢衍走到岩床前,俯身捏住徒弟瘦削的下颌,端详着他的俊丽的眉眼。“……怎么瘦了?”
他总觉得殷无极清减了许多,轮廓更深邃,容貌的昳丽却更上一层楼,透着绝望的美。这种让人窒息的陌生感,让感情淡漠的圣人都感到了焦躁。
殷无极别过头,试图摆脱他的钳制,但圣人的控制欲哪里是能轻易平息的,他被迫抬起头,涩然道:“没有和您闹。”
“您?”谢衍笑了,略略俯下身凑近,“別崖啊別崖,你什么时候把尊称叫的这么顺口了。”
“尊师重道,弟子应该的。”
“恭顺有礼,教我挑不出错来,你心里服么?”谢衍慢条斯理地道。
“不服。”殷无极瞧着他,笑了。
“脑后果真是有反骨。”谢衍也不意外他的回答,只是看着他扬起脸,容貌更像是幽冥的花,美的惊心动魄。这种魔魅近妖的气场,让谢衍心中微动,“我待你还不够回护?”
“师尊护着我,我心里清楚。”殷无极伸手,却是握住了谢衍挑着他下颌的手,缓缓地扣紧他的十指。“没有和您闹脾气,是弟子该反省。”
他甚至还低头,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掌心,温柔而轻缓,透着些两人独有的亲昵。
“那还整天尽给为师气受,去瞧瞧整个修仙界,哪有逼着师父认错的?”谢衍无奈,捏了捏他的脸颊,笑了,“真不知道我欠了你什么,每每都是为师来认错,哄你开心,你呀,瞧瞧你自己,任性。”
“师尊要向我认错?”殷无极还是倚着石壁,眯起眸微微笑了,“稀奇啊。”
“不认。”谢衍似笑非笑,点中他的眉心,让他微微向后倾,“惯的你。”
“师尊……”他还想打两句太极,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却被一个久违的怀抱拥住。
他立即错愕地抬起眸,却只看见谢衍俯下身揽着他,那线条优美的颈项就在咫尺间,白的耀眼,让人好想细细吻上去,留下痕迹。
“我只是说气话,要关你一阵,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又没真让你禁足。以前罚你不准出门,你哪次没有翻窗撬锁,怎么现在又听起话来了?”
“只是修炼入迷了。”殷无极涩声道。
“好了,是为师给你委屈受了,别闹了,嗯?”谢衍浑然不知他的徒弟抱有什么样的心思,只是像以前那样抱着他的好孩子,伸手温柔地拂过他的发,甚至还轻轻抚过他瘦削的脊骨,“……闭关归闭关,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要是身体不适,回头我给你拨些灵药,请药王来一趟都使得。”
他这才发觉,殷无极着实憔悴了不少。就算还是这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但他清减了一圈,都能摸到肩胛骨,又像是少年时期的他了。
“……毕竟不是从前了,您的惩戒总不能让我过成度假吧。”殷无极的呼吸拂在他的脖颈,眸光细细一缩,黯哑道,“圣人一言九鼎,做徒弟的,总不能带头违反吧。”
“是气我成圣后,忽视你了?”谢衍笑了,低下头顺了顺他的长发。就算是被这样忤逆,越发威严而喜怒无常的圣人,哄起徒弟来依旧顺手无比,像是刻入骨血的习惯,“下次不会了。别崖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和我直说,不必委屈自己。”
“……师尊待我好,我知错了。”
“不用知错,就算你想再去掀一座城,那就去。师父现在护得住你。”谢衍的口吻,倒是有些理所当然起来。“不用拘着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身为仙门之首,就算殷无极四处惹事,谢衍也不信自己连亲传徒弟都保不住。
殷无极的话被哽在嗓子眼里,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他攥紧了谢衍的袖子,竭力忍住自己骨子里冒犯甚至蹂躏的恶念,却又毫无反抗地坠入这难得一见的温柔中。
是了,谢衍一直是谢衍,就算是成圣后情感淡泊,显得越发遥不可及,但他待自己,却一直是用尽心血,倾囊相授的。
谢衍的温柔关爱从来没变过,变的,明明是自己。
殷无极生性属火,身体看似温暖,骨髓中却透着阴寒的冷意,生生受着寒冰骨钉的折磨。冰与火的冲突,灵气与魔气的斗争,让他显得苍白而憔悴。
可是被一无所知的师尊揽在怀里时,他却含着笑,如饮毒酒,好似那种非人的疼痛也淡起来。
他咬着牙将一切忍下,妄图硬生生掐断自己可悲的幻想和爱欲,甘愿为一抹灰烬,却也敌不过谢衍在他心头放上一把火。
谢衍离去后,殷无极仰着躺在潭底,任由冰潭之水将他淹没。
他看着如天一样起伏的波澜,清修中压下去的爱欲又沸腾起来,转瞬成为燎原烈火,烧尽他的每一寸骨骼。
“师尊啊,您这是要我死无葬身之地啊……”
那些本已败北的幻觉卷土重来,让他如狂似颠,如疯如魔。
欢乐与痛楚,渴望与逃离,他品味着这种惊涛骇浪般的爱欲,却是蓦然笑了起来。
若有朝一日能够得到他的师尊,把他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拉入人间,让他也品味这种情爱的痛楚和欢愉,沉溺于这罪恶不伦的欲望与诱惑……
圣人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