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因,人皆性恶何?』
『无有因,人皆不公何?』
『无有因,人皆苦难何?』
浩渺苍茫的声音自赵启头上的无尽虚空传来,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不知这三句话是何意思。
他站在一座枯木桥上,桥之左为黑,桥之右为白。
黑色的水面汹涌湍急,他看到自己化身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魔王,为了追求利益不断残害他人,便连自己最心爱之人也未放过,直至浑身浴血,方才坐上一个白骨累累的王座。
白色的水面平静无波,他看到自己化身成了一个无欲无求的高僧,为了传扬佛法云游四方,所过之处无不虔心礼佛,直至度化世间,方才在一古旧蒲团上安详仙逝。
那魔王向他嘶声怒吼:『人皆性恶便杀!人皆不公便反!人皆苦难便死!』
那高僧向他轻声诉说:『人皆性恶便规,人皆不公便修,人皆苦难便助。』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赵启耳边不断重复着自己的言论,他只觉天旋地转,视线模糊,待回过神来时,却已发现自己站在黑色的水面当中,距离魔王不过几步之遥,云韵、杨神盼和祈白雪三人的尸体就在水流当中起起沉沉。
“不,不对,这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我不想变成这样!”赵启发狂尖叫,转过身就要逃跑,忽地一下又趟进白色的水面。
只是一瞬,他便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云韵、杨神盼和祈白雪如何,神洲铁律如何,就是参军报国流亡海外又如何,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不,不对,这也不是我,我不能放下,我还要打破着神洲铁律,救出我心爱的女子!”赵启拔身便回,却又忽地回到黑色的水面。
如这般往复,直至他再无气力,黑白的水面竟旋转起来,似是要把他吞入漩涡。
“郎君,抓住盼儿的手!”赵启本欲放弃,任凭水流淹没,恍恍间却又听到杨神盼的急切呼声,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一只细嫩的柔夷便将他拽住,用力拉上了枯木桥。
“盼儿……”赵启还未起身,手中的柔夷便溘然消散,他尽力抬头,方才瞥见那一抹熟悉的白色倩影。
“郎君,盼儿之能到此,余下……”杨神盼的身影如梦幻泡影般消散,再无半点踪影。
『天地阴阳,是非善恶,皆有因果平衡。』
『有性恶便有性善,有不公便有大公,有苦难便有福祉。』
『黑白调和,此道虽难,却能恒久。』
“不——!”赵启猛然惊坐而起,发疯似地嘶吼道。
“掌峰大人你……你这……这到底是怎么了……”赵启疯魔间,却见花玉道人那一袭穿着花青色道袍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一张长着一对倒三角眼儿的黝黑脸颊之上满是惊慌之色:“完了,掌峰大人莫不是练功出了岔子,入了疯魔之境!”
“莫要惊慌。”赵启顺了几口气,方才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他抬眼打量四周一阵,发觉自己不在杨神盼的寝宫,这才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了,我这是在哪?”
“掌峰大人您还不知道吗?”花玉道人一对倒三角眼打量赵启一阵,小心翼翼的斟言酌句道,“十日之前大苍峰一脉率众来犯,是盼神女护送掌峰大人来神兆宫中修养心神的。”
“盼儿姑娘!”赵启细一思索,这才回想起自己昏睡前的一幕幕情形,不由狠狠一拍额头,心中暗自自责道,“真该死,那日夜里我竟如此混账对盼儿姑娘做出了那般不可饶恕之事!”一念想到自己居然没有控制住心中的妄念,以至于亲手毁去了自己与心中女神杨神盼在床共度美好一夜的绝佳亲密机会,不由心中就是一阵懊恼,简直悔恨万分。
然而这般念想刚一升起,赵启就感觉体内似有水流在涌动。
运功调息内视,这才发现丹田变成了一个太极图模样的东西,稍加回想便惊觉这是他梦里所在的地方,一枚棋子正在圆心跳动不止,显然是对他刚刚的所思所想有了反应,稍一用玄力催动,便顿觉神清气爽,纷乱全消灭,念头通达。
【难怪,难怪我总是犯那痴病,定是我忍不住去想那些淫邪情景,所以进了那黑水里面!】赵启愣怔半晌,而后了然顿悟,不觉自惭形秽。
忽而又想起梦中的杨神盼,赵启又不觉心中暖暖,暗暗欢喜道:【盼儿姑娘果真是倾心于我的,那时她出现,定是助我脱离邪魔!】
一念至此,赵启不觉心情畅快,体内玄功骤然攀升,全无任何阻力,真气运转一周天,竟是就这么破入了玄功第七重,正神通之领域,气之金花灿灿悬于丹田之上。
“掌峰大人,掌峰大人!您到底是怎么了!”花语道人的连声呼唤把犹自惊诧不已的赵启拉回了现实。
“无妨,只是做了场噩梦。”赵启以手支额,轻轻揉动着太阳穴,沉默片刻,待整理过脑中有些混乱的思绪,方才问道:“盼儿姑娘呢?还有在本座昏睡的这十日里那大苍峰是打上山来了?”
“盼神女在将掌峰大人送来神兆宫后便只身离开了,至于她去了哪里小道却也不知。”花玉道人甫一听赵启问起大苍峰一事,好似受了某种巨大委屈一般,顿时便是怒气上脸,一蹦三尺高,嘴里恨恨说道,“掌峰大人你却不知,在你昏睡的这段时日里那大苍峰一群牛鼻子们简直欺人太甚啊,他们一直试图用武力逼迫我神照峰向他臣服,小道与沈师兄自是不肯,那一帮老杂毛居然二话不说直接用武力攻山,几次大战争斗下来,我神兆宫可委实是折了不少精英弟子。”
赵启却没想到面对神殿外峰袭扰相迫,这原本两面三刀的神兆宫竟能顶住偌大的压力相抗争,不由拍了花玉道人肩膀道:“我虽知你所言虚假甚多,但这些时日确是辛苦你们了!”
花玉道人忽而得赵启一番夸赞,却是连忙摆手,受宠若惊道:“哪里哪里,这些时日里还多亏褚行烈那莽……哦不对是诸殿主出力最多,若非有他门下数万马匪相镇,就凭小道与沈师兄小小的神兆宫却哪里能够抵挡的住大苍峰那一脉凶徒!”
赵启目光一阵晃悠,瞧见自己那把最为依仗狙击步枪被摆放在床榻之上,不觉心下稍安,伸了个懒腰,舒动筋骨道:“未知这些时日里,青阳先生与伏月门主闻听本峰受难,可曾率人前来相助解围?”
花玉道人闻听赵启的问询却是出人意料地没有接话,黝黑的脸上一阵犹豫,好似却在斟酌到底该说还是不说。
“花玉道人,你有事瞒我?快说!”赵启察觉到事态不对,脸色一变,挑眉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