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归云庄
老汉好不容易才把母亲拖回屋里,慌里慌张拴上铁链。
金萍在葛尚和女主人的搀扶下站起来,十分淡定地拨回几乎从右肩脱下的吊带,用手拢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请老汉让开。
老汉踯躅着挪了挪位置。金萍走上前去,她的步伐有些踉跄,大概脚踝被扭伤,左脸至下巴处有三道清晰的抓痕,中间那道正渗出殷殷血迹。
“金萍。”葛尚轻唤一声,似有规劝之意。“老太太这样好几年了,怕是医不好。”女主人脸上满是歉疚之色,“别让她再——”“放心吧,我不会有事。”金萍慢慢扯下铁链,“阿婆刚才只是一时激动,她并非有意伤害我的。”
葛尚无可奈何地耸了下肩,金萍侧头淡淡笑了一下,跨入房间进而反关木门。
有个十秒钟时间,房间里没有一丝动静。葛尚松了口气,对女主人说:“你去忙吧。”女主人想到蒸笼里的发糕来者,于是匆匆下楼,老汉则没有走开。
此刻,金萍站在离门口约半米远的地方,这也是她头一次进来所站的位置。屋子很小,仅有七八平方,里面摆着一张小床,床上被褥凌乱,弥漫着一股臊臭和湿霉相混合的气味。四壁墙面光秃秃的,贴着几道撕残破但依然肃杀的符咒。
老妪抱着膝盖缩在一处墙角,两眼直瞪着金萍。房间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北面的一扇窗子,窗台很高,下方留有补接的旧痕,显然,此番改造系为了防止老妪攀爬。这时,一缕光线从窗口射入,恰恰照在金萍的前胸。
金萍开始向前走动,光线亦随之上移,最后定格在她淡然平静的脸上。“阿婆认得我?”金萍提出这个假设的时候,老妪哆嗦了一下,自己亦不免为之一颤。由此,金萍得到两个信息:一,老妪极有可能认识她,而且存在很强的戒备;二,老妪的听力和思维基本没有问题,至少在沟通上不存在障碍。
“我是个心理医生,我叫金萍。”讲这些话的同时,金萍缓缓蹲下身来,让自己的高度与对方持平,“我不知道我们在哪里见过面,也不清楚因何得罪了你。但我知道,你经历过一些很特殊的事情,为此受过很多委屈,可惜没有人理解你、相信你。你现在很痛苦也很孤独,你渴望倾诉渴望获得自由。这些我可以帮助你,但你必须讲实话,不得有丝毫隐瞒。”
或许被金萍的话有所触动,又或许浸染于对方特有的亲和与善意,老妪眼里的戒备在渐渐退却。细心的金萍当然留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她不失时机地问道:“我还是那个问题,五年前,你不是不看到过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老妪目光一抖,再次激动起来,口中依依哇哇叫个不停,不过没再朝金萍身上挠抓。看来,老妪的大脑经受刺激后,语言功能受到损害。金萍并不气馁,转念问道:“阿婆会写字吗?”老妪怔了片刻,点点头。金萍起身拉开木门,对守在外面的葛尚说:“有没带纸和笔?”
葛尚不解其意,却还是从口袋里取出圆珠笔和便签纸,——随时记录大脑迸发的灵感或案情线索是警察的职业习惯。金萍谢了复把门关上。
“把你要说的写出来。”金萍把纸笔交到老妪手中,指了指房间仅有的那团光亮。老妪颤颤巍巍爬过去,思索了很久,才在纸片上画出一堆纷杂的线条,那些线条上下相连纵横交错,最终组成几个蹩脚而丑陋的字符,尽管偏旁变异部首不全,却还能辨得出乃是三个繁体汉字。
“归云庄。”金萍轻声读了出来,“这是——”老妪瞪大眼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金萍皱眉,顷刻大悟,她匆匆拉开木门,而外面的葛尚和男主人都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