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棋点了点头。
清怡念了一声佛,泪珠掉下来,又哭又笑道:「这可好了,娘娘有救了。」
咏棋惊道:「母亲怎么了?」
「天打雷劈的小人,贵人有难,就往死了作践。」清怡抹着泪,咬牙切齿道:「娘娘病了几天了,往上报了几次要请太医,就是没人搭理。大雪天的,连烧的炭也克扣数量,半夜就熄了,这地方可真不是活人待的,可怜娘娘金尊玉贵……」
咏棋不听她说完,连忙进到屋里。
这里和终日烧着地龙的太子殿有天壤之别,进到屋里,竟比站在雪地里更冷。昏暗的光线才微微透进,就看到丽妃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母亲。」咏棋靠过去,跪在床边,叫了一声,鼻子发酸。
用手摸摸丽妃盖的被子,一点热气也没有,像块冰似的。
丽妃在床上颤了颤眼脸,忽问:「咏棋?是你来了?」睁开眼,看真切,果然是儿子来了,美丽而苍白的脸上逸出一丝惊喜。
「母亲,咏善不是有往这里送过冬的被褥吗?怎么这里一点都不见?」
「被褥?」丽妃被儿子扶着,慢慢坐起来,苦笑道:「大概,都被淑妃的人在外面挡了吧,她不看着我死,终究是不甘心。」
才坐直了上身,立即就问咏棋,「那东西,你拿到手没有?」
咏棋心蓦地一紧。
「有?还是没有?」丽妃问。
「……」
咏棋抿着唇,上下唇若有干金重,他颤抖了好一会儿,说不出一个字。东西就在怀里,但给,还是不给?
一边,是对他下春药,却让他动心的咏善。
一边,是被囚冷宫,寻求自保,却又极可能反噬一口,伤害咏善的母亲。
「咏棋,你说话啊。」丽妃把瘦得可见骨节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见咏棋还是不作声,叹了一声,「罢了,我本来……就没想着你真能成事,这是你娘胎里带来的性子,不能怪你。」
「母亲!」咏棋像心窝被锤子擂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氤氲泪水的眸子看着丽妃,「母亲说,要拿那东西,只是为了让淑妃忌惮,不敢对我们下毒手,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那……这东西,就算交给母亲,母亲也绝不会有拿出来加害咏善的一天,是吗?」
丽妃黯淡的眸子,瞬间亮起来,「咏棋,你拿到了?」
「母亲先答我,是不是只要淑妃以为您拿着这东西,就行了?您不会拿这个加害当今太子?」
「当然。」丽妃不悦起来,「咏棋,你连母亲都不信吗?」
她在病中,却仍保留着曾为帝皇宠妃的尊贵气势,双目居高临下,射向跪在床头的咏棋身上,自有一种凛然不可触犯的尊严。
「儿子……」咏棋垂头默然,脸色变化,显出心中争斗激烈,轻声道:「实在是……实在是这宫里,太可怕了,都是一家人,为什么就……就容不下?」
丽妃不料他忽然说出这样一句,神情一变,也显得有些颓然。可她毕竟久历宫廷,片刻就恢复常态,冷然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涂话?你和谁是一家人?」口气柔和下来,叹道:「咏棋,我和你,才是真正的骨肉。孩子,你可别忘记了。天下再大,母亲眼里,也只有你一个。」
「可咏善他……」
「咏善他是淑妃的儿子!」丽妃断然道:「你以为他现在宠着你,日后就能保你一世无忧?哼,他现在是太子,将来要当皇帝的。皇帝的恩宠,一日几变。当初你父皇如何宠爱我,现在怎么又狠心把我弃之脑后?」
咏棋今非昔比。
听见丽妃诬蔑咏善,心中直冲上一股恼意,竟情不自禁道:「咏善他……他不同的!」
这儿子还是第一次敢这样顶话,丽妃倒抽一口气,上下打量咏棋一番。
半晌,才缓缓道:「唉,你这孩子,真叫母亲担忧。好,就算他和别的皇帝不同,将来终究有一天,你也逃不过毒手。」
「怎么会?」
「怎么不会?」丽妃问:「咏善登基,淑妃就是太后。咏善若是对你真心真意,淑妃能不把你视为眼中钉?她不铲除了你,不会安心。先不说那个,咏棋,恭无悔的信,你到底拿到没有?」
咏棋犹豫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丽妃整个人的精神仿佛被这好消息振奋了,「快拿给母亲。」
咏棋把那封攥得皱巴巴,却又无比重要的信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