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她想起来了,她说过,朝廷可能会因为忌惮褚大人而对他下手。这样是不公道的,她不懂朝政,但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个大好人,他对西辞,对她们,对百姓,都好!
他没察觉到她的心思,将洗过的糊斗倒扣了,回头问她:“面去好筋了吗
洗了面筋再熬,效果更好?几时开熬,我替你搅。”
她抬起头,看着他,一鼓作气说:“褚大人是好人,我们能不能……”
他了然,不假思索答:“知道了。”
她猛摇头,扒着他胳膊,着急解释:“不是的,我不是要求你一定要跟着他出生入死,矢志不移。我们私底下议论过,都知道他是个忠厚到有些死板的人,我担心到了皇上要他死的那天,他会毫不犹豫赴死,那他身边的人都要遭殃。我是想说:他是个好人,能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我们尽力去做,到了危险的时候,也不要主动伤害他。”
他很意外,失笑道:“你是说,到了危险的时候,不用跟着去牺牲?”
她用力点头,小声说:“这个世道,从来不会因为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牺牲就改变什么。白白填一条命进去,不值得,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让。家禾,你是最聪明的人,上进的机会还有很多……你不要多想,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背后扎刀,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小人,我是怕,怕你会遇上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不要你为了我,去做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万一哪天,有人拿我威胁你,你不要妥协。死了就死了,我不怕死,只要你活得好好的……”
“别胡说!我们都会好好的,说好了活到九十五,我争点气,活到一百,到时候我们一块走!”
“哦,好!”
他手头这些人,风雨无阻地接着东奔西跑。有时他也会出门,但总是舍不得走远,很快就回转。
小四来信,说他和老大夫在富庆县安顿,叫小五不要操心。
小五拿着信找她,巧善看出点什么,小声问:“小四是不是担心你心里不痛快,才特意离得不远不近?”
小五咬着嘴叹气,隔了一会才点头,闷闷地说:“我跟他说过赌气话,说一辈子都不想看到老头子。”
巧善揽了她的肩,拍一拍,柔声说:“富庆县被人占过,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应当比别的地方更安全。”
“你不劝我?”
巧善不解道:“劝什么?”
“原谅他……我是说老头子,小四没得罪过我,那些医书是他特意给我的。”
巧善摇头道:“我不是你,我没经历过你经历的事,没办法代你原谅谁。”
小五一把抱住她,想哭哭不出,想说又不知该说什么,抱了好一会,瞥见赵家禾急匆匆往这赶,这才放手。
果然,人一靠近就骂:“干什么呢你,没断奶吗?”
巧善听出不对,忙提醒:“家禾,我们只是说说家常。”
“我是为她好,没见过谁家大夫一天到晚黏着人撒娇的。她这副样子,让患病的人看了就慌,哪敢把命交到她手里。”
小五忙说:“好,我知道了。”
巧善不愿意看到她再受委屈,忙朝他使眼色,转了口风:“小四他们打算在富庆县安顿,你最近有没有听到可靠的消息?”
赵家禾略作思索,便说:“那地方不好,又小又破,还排外。叫他们过来,这里缺大夫,总不会亏待他们。”
小五听到“排外”就皱了眉,咬牙拿定主意:“禾爷,我走不开,你帮个忙。小四强,但愿意听你的,你去最合适。”
赵家禾舍不得出门,只打算捎个信,见巧善巴巴地看着他,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含糊答:“行吧!”
早去好早回,隔日放晴,他大清早就出门,往富庆县去了,天擦黑,又一个人回来了。
巧善正要张罗饭菜,他急道:“事情有变,我送你去赵西辞那,你跟着她,悄悄地往康平去。在那藏一藏,等着我来找。”
“什么!”
他这神色,一看就知道不是故意唬人。她没有缠着他啰嗦问始末,当即吩咐青桃去告诉那两位嫂子,匆匆收拾要紧的东西。
阿代去了那边报信,赵家禾留在家搜罗一阵,把找出来的东西全塞在一个黑木匣子,交给她,简单明了地说了自己的怀疑:富庆肃静得过分,巡兵来来回回。他避着人找到小四,叫他们先不要动,又立刻赶去津润和临蔚县查看,那两地也不寻常。
三县将玉溆包成了布口袋,只剩西北的裕德县来不及赶过去。
他要是皇帝,会留下这个小口子:先叫人悄悄地弹劾,留中不发,做出敬重怜惜贤才、全力保褚的好天子架势。这头悄悄埋伏,武力威胁褚家,褚家一慌,举家带兵往裕德县逃,那就能坐实谋反的罪名。皇帝一片真心被辜负,再派大军镇压,就师出有名了。
他没把这些说出来,只说看着不好,为防万一,先避一避。
马车出了城,她才发现他没有要跟着走的意思,急道:“你去哪?”
他跳下马,背对着她说:“我留下看看,有什么事,好传信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