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禾挽了个剑花,收回它,背在身后,冷声说:“你已经死了!”
“这是鬼步,唱戏的……”
“我知道,我是要告诉你:廖宝镜死了,廖天钧死了,廖家死了,从前种种,都死了。不管你如今叫什么,想活,就记着这句。”
“我……你知道我和她……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不然我不会这么客气。老的少的都死了,谁还在意那些偷龙转凤的小事,想怎么活,全看你怎么想。”
廖宝镜急道:“我就知道你比他们更厉害。少观,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是熬不住了,你不知道那些人……”
赵家禾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摇头道:“世道乱起来,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我只是个奴才,帮不了你。”
廖宝镜掩面哭泣,赵家禾耐心等了一会,才说:“说起来,你倒是可以帮我。”
她转头看过来,赵家禾没急着开口,先留意她的裙幅,大致数了数,垂眸问:“廖秉钧那个藏在西北的舅舅,究竟是何方神圣?”
廖宝镜摇头,缓缓说:“他母亲姓金,只有一个兄弟,已经死了。外家祖上是胡人,因此他生得比别的男人更高大。这些人前朝就归顺了,隔着许多代,扯不上关系,这个舅舅名号,应当是个幌子,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你知道的,二房一直不安分,这才沾上了祸事。”
“行,我知道了。你缺不缺银子?”
廖宝镜摇头,转身要走。赵家禾帮她找到竹枝,递了回去。
她抓着它探路,照来时的方向攀上墙,翻了出去,再没回过头。
第83章莫作妇人身
人走了,雨还没下下来,他一回头,惊出一身汗。
窗子里,她歪着小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回到窗下,蹲着,还是不妥,再次坐地,比她矮一截了才解释:“她就是廖天钧,她父母不愿意输给另两房,把她当儿子养,正好那时人在西北,身边全是自己人,不怕露馅。听那老妈子说,她落地晚,脸更大更黑,所以挑了她做男孩,谁知后来长着长着就反了,越来越秀气。”
她听得傻了眼,隔了一会才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有一回在学堂……”他倒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这是大事,我想法子从别人那挖出了这个秘密。”
她猜到了,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含糊说:“不说这个了,那你们说的那位掌上明珠呢?”
“跟廖秉钧一样,一出事就逃了,廖家人就拿她顶替。发卖我那天,女眷也被拽出来游街,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不是心高气傲的那个。”
她听懂了,但醋不起来,很是难过地说:“她真可怜!”
“你……是怎么想的?”
“从来身不由己,总是被拿来牺牲的那一个,怪不得这样忧愁。”
还有更惨的呢,沦落风尘了。
就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听到张麻拐提起廖宝镜时带有不屑,不过有些话,必须说清楚了:“我在那院里当差多年,统共没说上几句,跟她不熟。上学那会,我也就是个拎东西,代写文章的杂役,远远地跟在后边,谈不上有交情。”
清清白白的!
她坐下来,趴伏在窗上,手指在窗缝里来回划,幽幽地说:“生在富贵人家,也不见得就快活。”
“是这么个理。”
“但愿小英能投生到一个和睦友爱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顺遂平安。阿弥陀佛,等下,还有,福生无量天尊。”
她双手合十念完了,又趴回去,接着划窗框。
他抬手,用三根手指捏起她腕子,把她的手送到里边去,只占这点便宜就收了手,冠冕堂皇说:“小心这上边的木刺,扎起来疼。”
她转头,又看向了廖宝镜离开那方向,小声问:“她的眼睛怎么了?”
“不太好,远的看不见,近的看不清。”
“她不是不愿意念书,是看不清字?”
“对头!大的行,密的不行,也射不了箭,别的尚可。”
“真……”
“可怜!”他抢着接了,见她没被逗笑,心一软,又随口承诺,“若有合适的时机,再想办法帮一帮。方才问过了,她不要银子。”
他们只是平凡人,她不会强求他广济天下,听到这话已是安慰,用力点头,跟着说:“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