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嫽身披狐裘,身姿绰约倚在窗前,手中捧着一盏刚沏好的香茗,热气顺着她的面庞向上飘散。
正值京城岁末,寒意料峭,满目素净瞧着便添了几分冷意,镇国公府内院中,茶香与墨香交织缱绻,满室皆暖。
热气侵袭了她周身的清冷,软了那双似寒星的凤眼,眉毛生得张扬肆意,轻蹙时,锋芒尽敛,眉梢上挑处,尽是盖不过的淡漠。
案上赐婚的明黄刺得眼底生疼,那些随口便是的赞美之词在舌尖泛起铁锈味。
“德容兼备,温婉贤淑”八字最是诛心,生生将她化作了一枚白子,落入楚河汉界。
飘落的雪花落在手心无痕,涌上心头的酸涩却是百般滋味皆难言表。
她终究还是没逃过。
冯嫽自嘲一笑,垂眼将玉勺掷入茶碗中,一大一小两个红枣,起降沉浮。
她不喜欢喝枣茶,即便这两颗枣,分别产自云上和山川。
但皇长子凌云最喜大枣,虽核不大,但皮厚肉肥,吸尽茶汤仍能保得身形饱满,便出味来,朝堂上文武百官也有不少追随者。
而小枣,核尖味涩,多盛行于皇后母族丞相府中,二皇子凌川身为外孙,常常到访,品的便是此物。
至于三皇子喜欢什么?
冯嫽给茶碗盖上了盖,让人撤下。
那不重要。
一个混着异族血脉还不受宠的皇子,手中握不住枣,便没有喜好可言。
只似那沉底的茶叶,作底味罢了。
但镇国公一脉,最擅冲茶。
冯嫽轻轻摸上颈间的玉饰,眼中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此物乃她幼时一和尚路过此地时赠予府中,通体净白,圆润无棱。
她已不记得那和尚是为何被赶走的了,但却牢牢记住了他临走前所说的话:
“紫薇星动,天象有变,皇权更迭,天下易主,落于西凭。”
这“西凭”二字究竟是何意?
是西疆之地,还是……西冯之姓?
父兄闻之恐惹祸端,便将这白玉环置于她身,因为她是女子,不会招惹是非。
若真恐惧,何必留于身侧,谁敢说没有对那至高之位有一丝一毫的觊觎?
若她身为男儿身……
颈上玉环在指间忽而闪过一抹微光,似月破云层,雪映清辉,隐于狐裘之间,仿若她那藏于心底的隐秘心思。
眨眼间,她便将眼中的波澜尽数掩去,神色复归平静,恰似寒潭之水,澄澈却深不见底,方才的心思与挣扎仿若从未有过。
昨日与圣旨一同而来的还有宫中传来口谕,父兄身为将领,需领军出征,前去边境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