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数,急什?么。”她掂了掂手里的银钱,虽也惋惜对方的无妄之灾,却没半点?担忧忐忑,像是没太把婚事放在?心上。
裴雪琼咬着瓜果笑瞥她一眼,“你又故弄玄虚!还是让祖母留心些吧。”
话虽如此,心里到底惦记着谢家?提亲的事。
三人闲扯了半天,等身上暑气都退了,喝过常妈妈做的荷叶汤,裴雪琼便与贺染一道告辞走了。
云娆送她们出了枕峦春馆,回来后瞧见裴砚那空荡荡的书房和床榻,忍不住有些担忧——天子脚下尚且乱成这样?,在?豪贵云集的宴席闹出那样?的人命官司,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又该是何等情形?
裴砚战功赫赫不假,却也是血肉之躯,率军在?枪林箭雨里杀伐,谁知等在?前?路的会是什?么?
她走至裴砚常睡的那张榻前?,摸着已闲放许久的锦被,轻轻叹了口气。
青霭掀帘走进?来,见云娆竟坐在?裴砚的睡榻上,稍觉诧异,又上前?道:“新磨的刻刀已缠好了,少夫人去试试么?若不趁手,我赶紧改改。”
“明儿再试吧。”云娆站起身,倦热的暑意?既已褪去,只?去盥洗房擦洗过身子,又让人在?书房焚香。
而后铺纸捉笔抄起了佛经。
——打算抄好后替裴砚送到庙里去。
……
崔氏所住的明照堂里,裴雪琼这会儿却神情沮丧。
即使知道事情不会如期待的那样?顺利,真的听到崔氏拒绝的言辞时,她心里仍觉无比失落。
崔氏倒不觉得这是坏事。
“那位谢三夫人,我瞧着是个心胸狭隘不好相与的。”崔氏坐在?窗边的竹榻上,揽着女儿耐心开解,“先前?你提起谢公子,我也让人打听过。他那嫡母苛待庶子的事许多人都知道,难道你想跟着被苛待?”
“再说了。今儿她虽登门提亲,态度却实在?说不上和顺,根本不是个求娶嫡女的样?子。恐怕就是做个样?子,好堵旁人的嘴罢了。”
“提亲之时尚且如此敷衍,往后哪还会好生待你?”
崔氏苦口婆心,硬要劝女儿歇了这心思。
可裴雪琼哪里放得下?
从八岁到如今,悄然滋长的情思早已在?心里扎了根,她知道婚姻大事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知道像她这样?的高门贵女,婚嫁时考量的会比寻常人更多。
可知道并不意?味着接受。
少年的模样早已在脑海里盘旋了很久,她从前?也想过谢家?主母苛待谢嘉言,她嫁过去必定会受委屈。
她不怕婆母的苛待,只想要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
可这第一关?就让母亲生生给掐断了。
裴雪琼心里难过极了,既明白母亲的苦心,又不想轻易退缩,便只?半撒娇半恳求的剖白心思。
崔氏的态度却是意料之外的坚决——
“你打小过得顺遂,没吃过看人脸色受人拿捏的苦,自然想不到那种日子有多委屈难捱。女儿家?嫁过去,多半要在?婆母手底下讨生活,若婆母不好相与,日子就未免艰难。我们靖远侯府捧在?掌心里的嫡女,何必去吃那份苦?”
“若谢公子得嫡母器重,那倒也罢了。可他那嫡母分明是个不喜欢庶子的!”
“谢三夫人膝下有两个嫡出的儿子,说的婚事不过马马虎虎而已,她怎会愿意?给不喜欢的庶子娶个高门嫡女,成天在?眼前?添堵?”
崔氏瞥了眼窗外,搂着女儿,将声音压低了些,“就像你二婶婶,当初趁着你二哥重伤的机会,寻了江氏那么个小门户的姑娘冲喜凑数,外头说得千般好,其实就是见不得庶子风光,趁机作怪的!”
“你二哥出息成那样?,拼着惹怒侯爷都要给江氏撑腰。饶是这样?,江氏不还是得看你二婶婶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