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想起那?日所做的和离之约。
许多个日夜翻来覆去,枕边唯有她寄来的家书,秀致的蝇头小楷里藏了不好?意思落于文字的思念,他却仍能从字里行间?觉出?牵挂与不舍。
可他有何尝舍得?
约定的期限渐而?迫近,裴砚将乱局安顿好?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
想念随着渐近的距离日益加剧时,某个破天荒的念头也?愈发强烈——
或许,他可以尝试留在京城。
从前?打定主意去边塞,一则是因为朝中局势,再则是他对侯府深藏芥蒂,连带着厌弃这座京城,丝毫不愿多留。若不是怕潘姨娘熬不住边塞之苦,他甚至想过带生母远赴边塞,再不踏足京城半步。
可如今,京城里有了他牵挂的人。
那?座灯火昏黄的院子里含笑等在檐下的小美人儿,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让他心甘情愿地奔向那?座从前?厌弃的侯府,朝暮相见。
若往后没了她……
裴砚无?从想象合理后各奔前?程的光景,单凭这阵子在岭南孤枕难眠的煎熬,便知往后孤身奔向边塞后会是何等寂寥。
那?是扎在心底的细微沟壑,再壮阔的边塞景致、再高的战功都未必能抹平。
何况,他若留在京城,未必就真?的难以施展抱负。
且不说?如今朝堂上时移世易,倘若宁王能承继大统,他从前?的诸般担忧都可烟消云散。即便承平帝一意孤行,将帝位交给了淮王,倘若边关真?的有了战火,帝王再怎么?忌惮,终还是要有人挺身而?出?去迎战的。
彼时,他自然能金戈铁马,重赴战场。
反正他所求的,无?非边关太平,百姓安稳。
比起与云娆再无?瓜葛、孤身奔赴边塞,这样的情形未尝不算两全。
这念头愈来愈清晰,亦愈来愈深切,裴砚甚至等不及要告诉云娆他的打算,问她能否回心转意,留在他的身边。
迅疾的步伐踏碎道上干枯的落叶,裴砚几乎是踏着夜风奔向住处。
进得院中,灯火暖黄明照。
仆从们恭敬行礼,常妈妈打起帘子,才刚从里间?出?来的女郎中拎着随身的药箱,避到旁边冲他施礼。
裴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待女郎中出?了门,他疾步走到里间?。
“生病了么??”他一眼?就看到安静坐在榻上的云娆。
她站起身,笑着摇头,“没有。”
“哦。”悬着的心落回腹中,他顾不上满身清寒,径直上前?紧紧抱住她,像是积攒许久的思念基于寻找宣泄的出?口。
谁都没有说?话,怀抱却越收越紧。
片刻后,他的声音落在耳畔,“想我了吗?”
没有提近在眼?前?的和离之约,也?不是从前?欲言又止的试探,此刻锦帐春暖,汹涌而?出?的唯有思念。
云娆只觉眼?眶一热,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留下。”裴砚稍松怀抱,抬手捧住她的脸颊,“我留在京城。咱们搬出?去住,还能陪你?经营书坊。”他看着她眼?底乍然涌起的诧异,忍不住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怎么?,不愿意让我插手?”
“不是。”云娆被他这提议震惊得险些懵了,“你?怎么?能留在京城?”
“怎么?不能?”裴砚拿指腹摩挲她脸颊,惯常清冷的眼?底却浮起了温和笑意,“我虽是个武夫,却也?不是不通文墨,小小书坊不在话下。”
云娆几乎被他逗笑,“谁说?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