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家都知道周经理罪不至此,他只是被牺牲的一颗棋子。说不定立项的时候上面就已经计划好,一旦出现此类状况就把他推出去。
「如果能有人站出来证明拿地的时候不是周经理主导,或许……」
梁辰说到一半就收了声。因为知道不可能,其他涉事人员为了明哲保身多半选择缄默,毕竟站出来伸张正义的同时,意味着要承担本可以避免的风险。
陈仅自然也明白这一点,甚而有一种无力感。
各自沉默须臾,梁辰突然哼一声:「不用猜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那家伙一笔,拍地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经他批准。」
眼神瞟向陈仅,梁辰用怀疑的语气道:「真不明白你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
陈仅又发现一件事,即梁辰对梁霄寒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从前的梁辰冷漠抗拒,至少能维持表面上的客气,现在的梁辰对梁霄寒非但有敌意,甚至带有攻击性。陈仅猜测梁辰还记着冒名顶替的仇,或者是为了和梁霄寒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有时候表现得有点过了。
比方说在开会的时候对梁霄寒的决策提出一二三四五点意见,如果没被采纳就写在纸上投给意见栏;比方说在食堂碰到梁霄寒,故作意外地说:「没想到叔叔也会来食堂吃平民饭。」
再比如说,难得晚上一起在家吃饭,饭后在沙发上聊工作,梁建业问到周经理那边的安顿得如何,梁霄寒说已经给过补偿,听了这话梁辰插嘴道:「补偿,什么补偿?所以周经理果然是替罪羊,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叔叔你知不知道是谁啊?」
这天梁辰的父亲梁霄鹤难得回家,陈仅也过来帮吴妈的忙,梁辰说这话的时候他正端着果盘出来,闻言冷汗都下来了。
好在梁建业没同梁辰计较,让他和梁霄鹤去一楼的书房,理由是:「你们父子俩好久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梁辰不情不愿地被支走,耳朵还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试图得到一些情报。
梁霄鹤则惊讶于儿子突然对工作上了心,问他是不是改变心意,打算与梁霄寒争一争。
久违的话题让梁辰愣了一下,随后道:「我只是想帮周经理,刚进公司那段时间他手把手教会我很多事情。」
「这样啊。」
梁霄鹤不免有几分失望,却也不敢提什么要求,自知没立场,也怕像上次那样碰一鼻子灰。
思来想去,梁霄鹤还是提醒道:「或许你会觉得俗气,但是作为父亲还是希望你知道,扭转局势的方法只掌握在极少部分人手里,包括选择权和知情权。」
「如果你无意成为那极少部分人中的一员,最好还是收起绝大部分欲望。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作为过来人,我也不想看着你陷入两难的痛苦抉择……总之你好好想一想,到底要走那条路。」
另一边,梁建业回房,陈仅帮着吴妈收拾完从厨房出来,看见梁霄寒等在门口。
两人上楼,梁霄寒打开二楼书房的门,陈仅却站在走廊不进去:「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又为什么事生气?」梁霄寒笑着说,「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惹过你。」
陈仅有几分无奈:「您没有惹我,是我不想进去。」
「为什么不想?」
「您的私人书房,我进去不合适。」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不合适』?」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什么位置?」梁霄寒拧眉,像是听不懂的样子,「你要和我分手?」
对于能从梁霄寒口中听到「分手」两个字,陈仅有些惊讶。
不过这不重要,陈仅平声说:「我知道自己对于您来说有哪些作用,也时刻谨记您有恩于我。至于其他的,我们从来也不是情侣,用不上『分手』这个词。」
片刻的沉默后,梁霄寒忽然笑一声:「原来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就为周经理的事?都跟你说了那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不是。」陈仅摇头,「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因为什么?」梁霄寒问。
陈仅也说不上来。好像不是因为具体的某件事,非要形容的话大概类似聚沙成塔,一点一滴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失约,看似都是微不足道小事,可是不断地累积起来,也足以化作将一段关系压垮的重量。
何况他们的关系本就不稳固,单方面的努力总有疲累的时候,次数多了便会积劳成疾,久病难医。
本以为之前说得够清楚了,原来还不够。陈仅轻叹一口气:「因为我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