嵻山城,县丞府上,郭远山正在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为了招待此人,郭远山今日闭门谢客,不仅不见其他登门之人,更是屏退所有下人,亲自烧水沏茶做那伺候之事。
只见郭远山手捧一盘茶水及几样精致糕点走进书房,房中一位身形瘦削的中年儒士正在书案边把玩一块出自安徽歙县的歙砚。
对手上的清供爱不释手,甚至见到郭远山到来也没舍得放下,微笑道:“子渊,想不到这件龙尾金晕砚原来在你手里,怪不得我找了那么久都没见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郭远山,字子渊,以中年儒士对他的称谓便知二人关系不浅。
他放下茶盘后,邀请儒士落座品茶,二人各品一杯后,郭远山才笑道:“时大人,这件龙尾砚我也是上个月机缘巧合之下才收入囊中,知道时大人喜好收藏这些文房清供,本想下月回京述职时再一并带上,好来个借花献佛,这种好物,落在远山手里也只是吃灰。”
被称为时大人的中年儒士,便是如今朝廷司掌官员升迁贬谪的审官院知院事时南甫,对于所有在京城以外的大小官员仕途具有生杀大权,升贬也在其一念之间,无怪乎郭远山要如此重视。
时南甫显然对郭远山知根知底,他笑道:“你小子,莫不是想要趁着回京述职时借此物行贿本官?若是调你回京,起步也是吏部侍郎了,要按分量的话,这可有点不够看了。”郭远山笑道:“时大人莫要误会,远山只是见不得这等好物明珠蒙尘,知道时大人素来对这些小玩意喜欢,明珠遇明主,相得益彰。”
时南甫指了指郭远山,对他如此上道甚是欣赏,也不扭捏,放下了墨砚后双手拢袖,说道:“子渊,可知本官今日到访所谓何事?”
郭远山摇头道:“下官不知,请时大人赐教。”时南甫默言看了看书房门,郭远山心领神会,便走向门口把门关上。
时南甫才道:“本官今日到此,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郭远山有些愕然,还是开口道:“时大人,下官习惯先把好东西吃到嘴里。”时南甫便说道:“你上次提及调回京城的事,我答应了。”郭远山惊喜道:“时大人,当真?”时南甫点了点头。
郭远山却为沉浸在喜悦中忘乎所以,接着道:“时大人,那坏消息是?”
时南甫也没藏着掖着,顺势道:“只是时间不是今年。”郭远山苦笑道:“时大人,这……”时南甫打趣道:“急什么,这不还有三个月就要辞旧迎新了吗,明年开春后,你便到京城报道便是。”
郭远山悻然道;“时大人,你还是喜欢捉弄下官。不过这就是坏消息了?”时南甫说道:“当然,不是,在回京前,你还需要替本官办一件事。”
郭远山闻言,起身拱手作缉正色道:“但凭时大人差谴。”时南甫继续道:“你在此地的底细,本官一清二楚,共乐教如今的圣女,那位名叫凌熙的仙子,是经你手推荐上去的,如今她人在济南,已然成为‘教主’身边的红人,你要替我办的事,是把那个不知从何冒出来的‘教主’杀了,拿着他的人头来见我,有那圣女作你内应,想必此事不难办吧?”
时南甫的说话让郭远山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是波澜不惊道:“杀了那位教主?”时南甫脸色阴沉道:“这个教主,是假的。按照约定,共乐教主选出圣女后,必然会接见我们这些正三品以上的大员,论功行赏,只是这种事情,秘而不宣罢了,可这个教主,既然已经选出圣女并且公之于众,却是对接见我们只字不提,显然有违常理,那么这个教主不是假的,就是言而无信,一样不可继续合作,是他先背信弃义,那就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现在共乐教气候已成,教主也不一定非要谁做。”
郭远山被派驻此地,便是眼前这位时大人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时成为共乐教的人,而他口中的‘我们’,显然不包括自己在内,那么其背后的关系便更莫讳如深,扑朔迷离。
时南甫继续道:“这次本官到来,还把这层关系示之于你,就是让你能更上一层楼,无论在朝廷,还是共乐教。只要你办妥了此事,后面的麻烦,本官自会替你解决。”郭远山疑问道:“时大人,为何要杀这个教主?若他是假的,就不能揭穿他的假面目?下官不解,还请时大人明示?”
时南甫也不恼怒郭远山的质疑,他说道:“这个教主,如果是真的,那他有掌握如今朝廷秘密入教的官员名册,虽然三品以上的官员并不会记录在册,只是与其提心吊胆,担心其不知那天泄露出去,还不如防范于未然,先下手为强,若是假的,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关系,但谁又能保证他们一定不会查到?哪怕是只有蛛丝马迹,也不行。既然不是同路人,若是换作你,会甘心自己有把柄被别人揪在手里?等那天要擦屁股的时候来用?”
郭远山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时大人,下官明白该如何做来了。”时南甫伸手拍了拍郭远山的肩膀道:“子渊,若是你想要继续往上爬,这个任务便是你的敲门砖,我们只需要能替我们做事的人,要是失败了,你这仕途,只怕要到头。”
郭远山点头道:“时大人一直以来对下官的照拂,下官一直铭记于心,定当不负大人所托。”
两人又在房里商谈了许久,直到黄昏时分才结束。
郭远山本想邀时南甫一同吃饭,可没想时南甫却是婉拒,表示连夜便要离开嵻山城上路。
几番挽留无果后,郭远山才送走了时南甫,回到屋后并没有召回下人,只是独自坐在书房中,拿出记录府中所有下人的名册,一一检阅,陷入沉思。
那位太后秘密派来的仙子美人,按理说是不会经过审官院那层筛选,也就不应该被他人所知。
除非自己身边,也有这位时大人的眼线,虽不稀奇,可却让郭远山如鲠在咽,身边有双眼睛盯着,很多事情不好办。
郭远山逐一排除身边下人的身世,却是得出一个让他如芒在背的结果,出卖自己的人,真是这位跟着自己时间最长的管家?
郭远山思虑了一番后,便有了计较。
自嵻山城离开后,时南甫便坐上了私轿,四名神华内敛的精壮轿夫能把一顶比寻常官轿大上一倍的私轿抬得稳如磐石,敢连夜在外上路,显然是不担心会遭到歹人截劫。
轿中的时南甫正借着从轿窗映入内的月色,在把玩鉴赏那件刚在郭远山那里手下的新玩物,然而轿中却是发出一声声咕叽咕叽的吸吮声,在那时大人的胯间,正有一个曼妙的身影跪伏在他双腿间,颦首不断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