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劳累了一天,安碧如在营地附近找了条山涧小溪,取出手帕沾水轻轻在脸上和脖子擦拭了一番后,脱去鞋袜坐在一块较为平坦的溪边小石上,精致的脚丫轻轻滑动小溪的流水,发出涓涓水声。
正在享受难得的平静光景,安狐狸耳根微动,远处那微不可闻的细碎声响却是如闻雷响,安狐狸仔细听了听,从呼吸声便对来者了然。
也不打算隐匿。
待那两人来到小溪边时,也发现了先一步在此的安狐狸。
原来是早些时候换了值守班的那两名突厥人。
站了一天的两人,打算过来这边擦擦身子便睡觉,草原上的干燥气候和这深山中不同,闷了一身汗黏糊糊,不用水擦一下浑身难受。
他们看见安狐狸在溪边的曼妙身影,心中躁痒却又不敢冒犯,白天她随便出手便能要命的冷酷形象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见对方没有理会,他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狐狸见他们那副局促模样,忍俊不禁道:“这么晚过来这边?不会是巧合吧?你们敢跟踪老娘?”
二人怕惹安狐狸不快一不小心便丢了性命,连连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过来拿点水擦擦身子便准备睡觉了,女,大人,我们没有也不敢跟踪你啊,我们都不知道你在这里,你若是看我们碍眼,我们这就回去。”
两个突厥人也不等安狐狸出声,便借口转身要走,仿佛多留一阵都要冒着生命危险。身后却传来安狐狸的嗓音道:“慢着,回来。”
二人僵立在原地既不敢走,又不愿留,直到安碧如再度让他们回去,他们才不情不愿的回到溪边,和安狐狸隔溪相对。
安碧如问道:“你们突厥人不是都不喜欢洗身子的吗?一身子臭烘烘的,怎么今晚想要来擦身子?”
其中一人回答道:“大,大人,在这山里,白天潮湿闷热,晚上又寒冷,我们进山都这么久了,也是今晚想要擦一擦,也不算洗身子。”
安碧如想起了些事情,调笑道:“你们这些突厥汉子是真的不喜欢洗澡,倒是那位金刀可汗,玉伽妹妹却是喜欢得紧,一天不洗也憋得难受呢,我就奇怪了,她这么爱干净,怎么能忍受得了你们这些闻着一身味的汉子呢。”
说起可汗,两个突厥人便精神起来,一人兴奋道:“我们又怎么能和玉伽可汗比较,自她当上可汗后,得她照顾,我们部落也得了不少好处,可汗更不会嫌弃她的子民,不过我们都知道可汗的喜好,就连右王大人每次进宫前也会先沐浴好呢。”安碧如意外道:“哦?!你们的右王大人爱慕玉伽便是我在大华都有耳闻,却没想到竟是痴情到如此地步,那现在他的日子可算是快活塞神仙咯,呵呵。”
安碧如调笑了两句,对那二人又说道:“你们不是来擦身子的吗?怎的呆在那里?难道还会不好意思,怕姐姐看光你们身子,占你们的便宜?”二人听到安狐狸的调戏,推测她也许现在心情不错,也不含糊便脱光了衣服放在溪边,走进溪水中,只是那副意欲图谋不轨的模样太过明显,安碧如不等他们靠近,媚眼一登道:“打住,脱光了下水,要洗就赶紧洗,可别动歪主意,姐姐今天没兴致陪你们玩。不怕死的就过来呗。”
今日之前,安狐狸言语中的威胁也许他们会不当回事,但白天她狠辣的手段和诡异莫测的手法,当真是可以悄无声息地夺人性命,二人又不是傻子,便是猴急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在安碧如那狭促的目光注视下,草草用手掬了几口水把身上胡乱擦拭一番,便匆忙告退。
待两人走后,安碧如噗嗤一笑道:“这两个呆子,还算听话,不妨给些甜头。”安碧如离开了小溪后,融入夜色中去。
夜里她回到营帐再次检查一番陆潮的伤势,这位汉子已经醒来,只是身上的伤势颇重,精神有些萎靡,醒来见是恩人在前,毋容置疑还是她救了自己一命,说道:“安恩人,有劳你出手相救,我又欠你一条命了。”
安碧如淡然道:“债多不压身,反正都是欠,在没还够本之前,你别去见阎王就是,你把伤养好后,就给我卖命便是,以后不用恩人前恩人后来叫我,不懂说的,就认我为主便是,也别嫌别扭说不出口,你我心知肚明,我受得起。”
陆潮没有犹豫道:“好,主人,我陆大头这条烂命,就是主人你的,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总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是。”安碧如笑道:“大头?这是你的花号?”陆潮难得汗颜道:“是小时候爹娘给我起的乳名。”
安碧如微笑道:“嗯,大头,我答应过让你带兵打到京城去报仇的,你就放心好了,能不能打进去,事在人为,但你可以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机会,最差劲我也能把害你家破人亡的狗官一个个给绑到你面前任你处置,别担心,就算他们死在你前面,我也能刨了他们的坟,把他们的尸首挖出来,让你鞭尸,挫骨扬灰。”
陆潮脸色红润了些,咳了两声后道:“主人不骗我,大头也定然不负所托。”
安碧如起身说道:“接下来就安心养伤,等你能下地走路后,便带着外面的人马一路去收拢我分散在其他地方的兵,放心吧,这次不戏弄你了,我自会安排妥当。”
陆潮想了一事,颤微着手从怀中早前安碧如给他的那副艳图想要还给她,安碧如只是嫣然一笑道:“收着吧,这种小事我不会在意,便是你那天觊觎我这身子,有那非分之想也无妨,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要求,至于答不答应,我从来都是看心情的。”
陆潮苦笑着把那艳图放回怀里,待安碧如离去后,他呢喃道:“娘子,为夫不会做些不该做的事,等我大仇得报,就下去见你。”
离开营帐后,安狐狸便消失不见,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来去无踪,那些突厥人都以为她在看顾那个受伤的大华人,只是过了几天,陆潮已经可以搀扶着起身步履阑珊地走出营帐,被人问到安狐狸的时候,却表示已多日没见过人,所有人才发现她真的就这样招呼都不打便离去,更没有什么安抚人心的福利举动,这些突厥人如同焉了气一般无精打采,看着陆潮的脸色也不太好,不过却没人敢再对陆潮动手,连出言不逊都没有,只是态度冰冷。
陆潮明了处境也不心急,待自己伤好了,再来慢慢熬这群桀骜不驯的突厥鹰就是。
突厥王庭,克牧尔城,王宫。
金刀可汗玉伽正与各部大臣议事,一直以来突厥与大华的冲突中,都是以突厥军南下骑兵主攻,大华军凭借城高墙后的城池为依托来固守,似乎成了一种默契与定律,如今大华一反常态的主动出关,更是井然有序的稳打稳扎,步步推进,从开战至今,除了一开始的那段突袭打了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后,后面的战事基本都是正面推进,极少有奇兵突袭的路数,但攻守互换的形势下,依旧是打得突厥人节节败退。
战局逐步沦陷之下,随着大华军的进逼,兵峰直指突厥国的腹地克牧尔王城,突厥军也不断收缩防线,退至克牧尔城,阻挡在大华军兵临城下的还剩三座拱卫王城的军镇,而决定突厥与大华最终正面交锋的战场,就是那三座军镇会否被大华军拿下来,反成为围困克牧尔城的桥头堡。
此时不少突厥的王公大臣已然坐不住,今日的朝会上质疑声甚嚣尘上,然而吵归吵,玉伽对于那些阴阳怪气的嘴脸通通不予理会,只是让国师禄东赞处理,如今的形势不容乐观,便是一向拥护玉伽的右王图索佐也在朝会后来找到玉伽说道:“玉伽,大华军今次的来势不容小觎,与之前我们推演的走势截然不同,他们不打算拔掉外围的所有点,而是直逼克牧尔城,比我们预计的时间要来得早上一个月,若是他们在入冬前发动攻势,麻烦不少。”
玉伽看了一眼图索佐,说道:“图索佐,说正事的时候,注意你对本汗的称呼,下不为例,推演就是推演,大华与我突厥打了这么多年仗,彼此知根知底,他们肯定也会预料到要清理掉克牧尔外围的所有拱卫据点,那么在入冬前留给他们攻打克牧尔城的时间必然不多,我们在放饵,鱼儿上钩不也会先试探几分吗,不必担心,虽然这条大鱼机灵了点,不过只要她还惦记着那钩上的饵,就不会跑掉,这样反而更好,大家都不想拖延的话,那就干脆点,我还打算让出那几座军镇,让他们随便打,只要他们一个月攻不进来,到时候就到他们在想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