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藏书浩如烟海,高耸入云的藏书阁一共有九层,下三层开放供弟子借阅,上三层封禁非宗主不能入,中间三层需持牌进入不可带出。
顾明月当日梦到的只有一些走尸的面容特征,所以她也不确定,谢氏的藏书里面有没有记载相关的内容,谢景之这个下任宗主又对上三层的书籍知道多少,实在是不行的话,她可能还需要去找谢宗主。
她手中有一物那位谢宗主应该会感兴趣,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告诉自己相关线索。
“师姐,你在想什么?”顾明月抬起头,楼君尧拉着满脸冰霜的谢小公子,不知何时进了藏书阁,正嬉笑着和她打招呼。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午休吗?就算楼君尧不放心她跟着过来,大名鼎鼎的谢氏君子也不应该出现在此地啊,她记得谢氏对于弟子的作息规定的很是严苛。
听她这样问,楼君尧走到一个桌案前坐下,不服气的撇撇嘴,“被赶出来了呗。”衣袖一甩,把桌上的书拿开,“他还嫌弃我吵呢。”
顾明月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另一边的谢岁书,心里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但师弟满脸的委屈又让人不好忽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怎么回事?”
楼君尧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听着师姐的问话,他一下就来劲了,“师姐,我睡不着就来找你,结果发现你已经走了。”
他换了一个姿势,整个人歪歪扭扭的坐着,“然后我就想着,去找谢小公子一起来藏书阁。结果,我和他说话他不理我就算了,他还嫌弃我话多。”
“咳,”楼君尧清了清嗓子,模仿谢岁年的语气,“闭嘴。”
“师姐,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啊?”顾明月有些不解,楼君尧性格开朗,从来不在意旁人的评价,何况谢小公子这句也算不上什么刻薄之语,他怎么还在意上了?
“的确很过分,”黎华荣没有午休的习惯,索性就来了藏书阁,发现里面还挺热闹。
“我……”谢岁书张口想替自己解释两句,他今日就不该在竹林静心,不然就不会遇见楼君尧,不会被他吵了一路现在还被告歪状。
“竟然没有一开始就直接封住你的嘴。”黎华荣说完才发现似乎打断了别人,“谢小公子,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没有。”谢岁书张张口,最后却只憋出来两个字。身上的冷气都快凝成霜了,却只会在心里想兄长怎么还不来,他要是在的话肯定会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更不会任由他被污蔑。
“华荣姐姐快过来坐。”顾明月理了理身旁的坐垫,招呼黎华荣过来,一会儿人要是多起来势必要挤一挤,她不想和生人挨那么近。
“小月亮,你刚刚在看什么呢?”黎华荣依言坐下,也不等她回答,拿起桌案上还摊开的书念出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楼君尧顺着她的话往下接,说道最后一句时把头凑到顾明月跟前,明晃晃的表示自己就是念给师姐听的。
黎华荣看不过他这副浪荡的样子,伸手一下子面前的大脑袋推开,“小月亮,这种诗啊,都是那些薄情男子用来骗姑娘的,你可不要相信。”
说着像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的信服力不够,她顺嘴就给自己拉了一个队友,“你说是吧,谢小公子?”
她满心满眼都是顾明月,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谢岁书却局促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想说自己觉得她说的都是对的,想说男子也不一定都薄情,想说自己肯定不会这样,但是最后,话到嘴边只剩下冷冰冰的三个字,“不知,道。”
黎华荣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就算是再不喜欢她,好歹大家小时候也一起玩了那么久,当年他们一起出去玩还都是她付的钱!以至于后面和小月亮出去的时候,连个糖人都买不起!自己当年真是错付了!
看她明显生气了,楼君尧一边暗叹这个谢冰块不会说话,一边熟练的张口哄人,“黎姐姐,你别气,谢小公子就是个书呆子,只知道诗书经义,哪里懂什么情爱之事啊?”
“更何况,之前我和他说了一路的话,他就回了我一句‘闭嘴’,刚刚他还多说了一个字呢!”生怕自己预定的未来伙伴被讨厌,楼君尧还特意解释了一句。
但他这话一出,感觉身边的冷气更足了,转头一看,他谢兄正感激的看着自己,哎,他果然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谢岁书本来就生气自己说错话,偏偏还有人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越描越黑,他气的眼角都有些泛红,楼君尧现在还有脸朝着他笑!
他手里的剑越握越紧,顾明月连忙伸手拉过惹事不自知的师弟,朝着旁边同样不太高兴的黎华荣温声开口,“华荣姐姐,他们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不知道也正常。”
象征性的劝了一句,她又很快转移了话题,“我十四岁的时候,整天只想着去临安街头,这家铺子做一件新衣裳,那家酒店换一壶好酒,再找一处风景怡人的地方,听着歌过完整个午后。”
她眼中的怀念浓郁的像一杯酒,刚刚拆封香味就已经四散开来,空气中都是那股味道,喜爱者陶醉其中,憎恨者避无可避。
楼君尧脸上挂着的笑落了下来,一起长大十几年,他看过师姐穿的新衣裳,喝过师姐带回来的酒,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午后,他替师姐唱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