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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三爷这一回府,三房也有了主心骨了,不像从前,略有些上进心的下人们,都铆足了劲往二房、四房去。如今倒是想来三房伺候的居多了。
轮到宝岚在屋里陪宜嘉时,便拿这事说来解闷,一边帮宜嘉理细棉线,一边说道,“……这几日,秦姨娘那儿可是热灶了,门槛都快被踩破了,都是些想托关系来三房的。”
原先江三爷不在,三房的事也没人管,一直是余氏和高氏代为管着的。现在江三爷从湖州府回来了,余氏和高氏便也不好再越俎代庖管着了,便把账目对牌都还了回来。
可这些后宅庶务,江三爷自不会亲自插手。兜兜转转,最后账目对牌,连同三房的管事权,又都交到秦姨娘手里了。
故而下人们想来三房做事,都去找的秦姨娘托关系,倒衬得她一时风光无两,成了后院的香饽饽了。
宜嘉眼睫低垂着听宝岚说着秦姨娘的八卦,一边认真地穿针引线,小心缝着手里的内枕套。
宝岚说了会儿,伸手去把窗户推开,秋日暖阳照进来,珍珠立马跑到有阳光的地方打了个滚,引得丫鬟们笑起来。
董妈妈听见动静过来察看,见宜嘉还好好地在屋里呢,才放了心,也未责备丫鬟们不务正业,只吩咐她们把宜嘉的被褥等物拿出来晒。
丫鬟们笑着应是,进进出出地做事。
珍珠也不怕人,依旧眯着眼晒太阳,任由进进出出的人从它身边经过,只晒得蓬松的毛尾巴偶尔灵活地动一下,细小的绒毛在日光下彷如染了一层灿灿的金。
午后的绿漪堂一片安逸明朗。
到傍晚时,宜嘉就把内枕套做好了。宝音和宝岚帮着她,把晾晒了好几日的艾叶连同棉絮塞满枕套,再用细棉线细细封边,一个艾叶帛枕就算是做好了。听说父亲夜里睡得不大好,宜嘉才做了这个。
到第二天,宜嘉就找了个父亲在府里的时间,带上枕头,去三房主院了。
宜嘉在主院正室坐了会儿,去通传的嬷嬷便回来了,屈膝道,“五小姐,书房那边道,老爷过会儿要见客,抽不出功夫。”
听到丫鬟说父亲无暇见自己,宜嘉心底有些失落,但也没说什么,只站起来,轻轻颔首,让宝音把艾枕给那嬷嬷,道,“父亲既忙,我便不打扰了。这艾枕,就麻烦嬷嬷帮我带给父亲了……听说父亲夜里有时睡不好,这干艾叶有养神解乏的效果。”
嬷嬷这回倒是没有推辞,接了过去。入手十分松软舒服,有股淡淡的艾草清香,绣工针脚并不稀奇,倒是这其中的巧思用心难得。嬷嬷想着,把枕头交给身后的丫鬟,亲自送宜嘉出了门。
“嬷嬷去忙吧,不必送了。”宝音客客气气地屈了屈膝,微笑着劝那嬷嬷。说罢,又追上自家主子。主仆两个往外走,走到假山花园,却是遇见了从另一边来的秦姨娘母女。
秦姨娘穿一件豆绿掐腰长衫,外头罩了件纱衣,温婉秀美。江宜瑶跟在母亲身侧。二人身后跟着三四个丫鬟婆子,其中一个手里提着食盒。
“五小姐。”看见宜嘉,秦姨娘笑吟吟地叫她,身子歪歪地屈了屈膝。
按身份,秦姨娘跟宜嘉见礼并无什么不对,但她毕竟是父亲的妾室,宜嘉便还是默契地避了避,以示对父亲的尊重,“秦姨娘、二姐姐。”
“五妹妹,你也是来找父亲的吗?”江宜瑶微笑着看宜嘉,“姨娘炖了荷叶莲子羹,我陪姨娘来给父亲送羹。父亲刚吃了羹,我们正要回去呢……”
宜嘉听得微微愣了下,所以,方才父亲没见她,却见了秦姨娘和二姐姐?
宜嘉沉默了片刻,说不太上来自己现在的情绪。要说失望,她好像也有些习惯了。比起她,父亲显然更疼爱二姐姐。她没法因此责备父亲什么,二姐姐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感情深厚,父亲偏爱她,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没能在父亲身边长大,也并不是她的错啊……
宜嘉乱糟糟地想了许多,低垂眼睫,沉默着没有应答。
倒是秦姨娘,主动地跟宜嘉说话,细细柔柔地道,“妾这几日正有事要与您商议,今日遇见了,便正好同您说了。不知您现下是否有空?”
宜嘉抬头,“我没什么事,姨娘且说便是。”
秦姨娘颔首,柔声道来,“得三爷抬举,叫我管着三房的庶务。我才疏学浅,这几日也才将将理顺了……听下人说,您院里的丫鬟嬷嬷还是先前老太太安排的,这些年都不曾正经进过人,管事的也只董妈妈一个。妾想着,您那里人手少了些,可否要添些下人伺候您?您若是觉得可以,我便拟了名单,叫人拿去给您过目。”
秦氏作为有管家权的宠妾,态度却十分地谦卑,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此事由宜嘉做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