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我弄的。”宝音实话实说地道,“方才二少爷叫松年送来的。”
宝岚听得愣了一下,由衷地道,“二少爷待咱们小姐,倒是真上了心了。”仿佛就是年前那会儿,兄妹俩关系一下子便亲近起来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于她们绿漪堂都是好事。眼下二少爷得了老太爷青睐,日后的前程只怕差不了。虽说都是兄长,可亲近的与不亲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不说了,我去给小姐回话,你也去忙吧。”两人说过几句,便各自去做事了。
接下来几日,宜嘉一切照旧如前。江明霁整日被老爷子带着会客,直到江老爷子动身去应天府,他才闲下来,来绿漪堂看宜嘉。宜嘉正在书房里练字,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腿悬空着,写字写得十分投入。江明霁进屋,低眸看了看小丫头的字,虽谈不上什么神韵风骨,倒是十分地工整。以她的年纪来说,很是难得了。
宜嘉写得累了,抬了下头,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下来,“二哥!”
江明霁看小丫头眼睛亮亮的,目光也温和了些,摸了摸她的头,“庄子管事今天送了杏子,给你拿些来。”顿了顿,想到宜嘉那孱弱的身体,又叮嘱了句,“不可贪食。”
宜嘉笑眯眯地点头,亲自去挑了盘杏子。丫鬟拿去洗了,送进屋里来。宜嘉边吃杏子,边和二哥说话,“……二哥,我听祖母说,你就快去府学进学了?”
“嗯,”江明霁喝了口茶,说了日子,“清明过后。”说着,见宜嘉抿抿唇,仿佛是很不舍的样子,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淡淡地道,“我一旬回来一次,到时来检查你的功课。”
宜嘉这才复又高兴起来,拿了自己练的字来给江明霁看。
--
从春入夏,也不过是寥寥数月。
今夏暑气逼人,宜嘉她们所进学的女学,也早早地放了夏假。宜嘉的大伯从太原府运了批品质上层的潞绸来,江老夫人便找了人,打算给女孩儿们裁今秋的新衣。宜嘉几个被叫去鹤柏堂,裁衣的女师傅带着几个女弟子给她们量完尺寸,便又拿出册子来给她们选花样款式。
宜嘉一到夏天就吃不下饭,人也怏怏地,不大有精神。屋里人又多,十分憋闷。她勉强打起精神,指了几个花样后,就带着宝音出去透气了。
主仆俩逛到池塘边,微风拂面,倒是夏日中难得的清爽。
江明霁和江老夫人说完话出来,走了几步,就看到湖边的主仆了。宜嘉穿着嫩绿的襦裙,搭了件白色的上衣,脑后垂下两缕青白的绸带,从背后看去,小小的人儿,倒似池塘里的莲叶成精上岸了。
江明霁远远地走过去,才叫了声“宜嘉”。
宜嘉回头见他,很是惊喜,笑着跑到江明霁跟前,仰着脸叫二哥,说罢,歪头看他,“二哥,你好像长高了些……”
“是麽。”江明霁没注意这些,仔细地看了看宜嘉,而后道,“……倒是你,瘦了许多,胃口不好?”
小丫头的下巴都尖尖的了,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看着有几分荏弱感。江明霁说着,看向一旁的宝音,宝音忙屈膝回他的话。
“……小姐有些苦夏。确实吃不下什么。”宝音她们这些伺候宜嘉的,其实也是尽心的。只是宜嘉确实难养,脾胃又弱,稍有些什么,便要生病。
江明霁听罢,也没责备宝音,只道,“我认识个擅长调理脾胃的大夫,过几日让他来给你看看。”
宜嘉知道二哥是为自己好,自是答应下来,又问,“对了二哥,祖母找你什么事啊?”
江明霁看小丫头笑眯眯的模样,稚嫩可爱,唇角轻扯了下,而后说,“父亲下个月要调回河间府了。祖母找我过来商议些事……”
宜嘉只听进前半句,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下意识地攥紧了江明霁的袖子。……父亲终于要回来了麽?惊讶之余,内心仿佛又生出些对未知的迷茫来。
江明霁视线落到她用力的手上,想到宜嘉对父亲的记忆几乎是空白的。她就这样一个人,被父亲留在江家,孤独无依地长大了。江明霁一向对情感很淡漠的人,此时看着宜嘉,却突然有种很不忍的情绪。
他沉默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宜嘉的头,声音温和,“宜嘉,你不用害怕。父亲回来,并不会改变什么。”
兄长沉稳温和的声音,令宜嘉莫名地安心了些。或许是二哥救过她的缘故,她觉得无助的时候,总会本能地想要依赖他。潜意识里觉得,他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