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孩子从小生活在这里,来往的面孔大都熟悉,忽然看见顾明月和吕絮两个生人,自然是有些警惕。
“我们是黎氏的人请来帮忙的,”但是小孩子的警惕是很好放下的,吕絮伸手拿出一个荷包,“这里有糖,你们要不要吃?”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都很心动但是拿不住主意,其中最瘦小的那个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可以分我一点吗?”
吕絮家也曾经穷过,但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就算是再难的时候,她身上穿的永远是干净的,吃的永远是家里最好的,所以她一个姑娘,才能够到顾氏学习修行,她以前的那些小姐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就像面前这个小姑娘,面黄肌瘦、头发干枯凌乱,显然没有人打理,她伸出手,像只失了母兽庇佑的幼兽,颤颤巍巍的接触外界,想要活下来。
“阿絮?”她拿着荷包没有反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个小姑娘好不容易伸出的手都要缩回去了,顾明月只能出声提醒。
吕絮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怎么不可以,来,多吃一点。”她一个劲的把糖塞在小姑娘手里,眼见去了一半,旁边那几个小孩也终于站不住了,生怕迟一会糖就没了,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我,给我。”“我也要!”“小三,你过去一点,挤着我了。”“给我留一些……”
他们在旁边挤挤攘攘,一开始那个小姑娘只安静的站在一旁,顾明月蹲下身,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你叫什么名字?”
她眼睛黑黝黝的,在凸起的眼眶上显得有些吓人,“我叫小草。”
小草,路边无人在意、任人踩踏、没用任何用处的小草,这是她爹取得名字,她娘也觉得起的挺好,丫头片子不值钱,随便叫什么“大丫、二丫”就可以了,叫小草起码和别人不一样。
她眼睛转了转,想到顾明月刚刚的问题,这位神仙一样的姐姐,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小三唱的曲是救人的沈先生唱的”,她低下头,回忆道:“之前我家人生了病,爹娘还有弟弟都死了,就剩我一个,是沈先生救的我。”
“我们这里的人是最早生病的,沈先生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有次一个小孩嫌苦不肯喝药,他就唱的这首歌。时间长了,我们也能跟着唱。”
这整个雁南镇,顾明月认识的人里面,会把诗谱成曲唱出来的,也只有那么一个沈忘尘。
他靠着桌案偏过头,似有些无奈的轻笑,“没有办法,像我这样庸碌的人,实在是写不出那些惊才艳艳的词,只好和前人借用一下,他们一生写了那么多首,想来也不会介意。”
他端着空了的药碗有些惊讶,“顾明月,这药可是很苦的,你怎么就这样喝了?”说着话音一转,“我本来还打算哄哄你的,”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的往下,“算了算了,现在也来得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
顾明月抬眸,眼里水光潋滟,“我在临安的时候,也有人给我这样唱过。”
小草低下头,声音也低低的,“小草不值钱,所以只顺便着听沈先生唱过。”
其实是一样的,唱歌的是同一个人,唱的时候怀的是同样的怜惜,沈忘尘愿意为了救他们留下来,愿意唱歌哄着他们活下去的时候,顾明月和小草就没有区别。
她伸出手,像多年前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双手一样,“小草是很珍贵的,你现在还小,等以后就会知道,生命都是很珍贵的。”
回去的时候,楼君尧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在屋子里面喝着茶,看见顾明月进来,楼君尧几步上前,“师姐,你去哪里了?我回来都没有找到人。”
伸手自然的替师姐理了理披风,他今年过了才十二年岁,站在对面,个子已经要赶上顾明月,顾挽风看着这一幕实在烦心,虽然不太明白是为什么,但他还是本能的开口:“楼君尧,你多大人了,不要总是黏着我阿姐!”
楼君尧不紧不慢的理好,才转过头怼他,“顾挽风,你的世家仪态呢?不叫师兄就算了,竟然直呼我名字!”
他们两个在一旁打闹,顾明月也没有在意,走到桌前坐下,“时叔,这里的疫情怎么样?”
顾飞时放下茶杯,他是顾氏长老,和宗主从小长大,看着这群小娃娃出生,又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从没有想过会把人送走,就算不能修炼,那也该百岁安然才是。
“忘尘一直在这里,虽然没能根除病原,但救了很多人,也找到了疫病的救治之法。”他临安最好最年轻的医师,行医济世,埋骨于此。
吕絮有些疑惑的开口,“沈医师向来妙手回春,难道这个疫病很棘手?”
听他们谈论这个,楼君尧两人凑了过来,“听黎姑娘说,的确甚是怪异。”
顾挽风顺着他的话往下,“以往疫病总是容易杀死年老体弱的老人和孩童,这一次感染的人里面却是青壮年更严重。”
“一开始头痛发热、浑身酸软,之后高热不退、食欲不振,有的甚至会咳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