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祁问得认真,转换的严肃表情令人仿佛身临审问犯人的现场,程衿背后生起阵阵凉意。
「我……我就刚来,之前都在东川……」
听出女孩细微的颤音,陆南祁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过于冒犯,急忙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打消压抑的气氛。
「你别紧张,我不是在审你。」
程衿也没想到,即使和陆南祁在一起这么多年,今天第一次见到他严肃的样子,竟然也能被他怔住,难道这就是警察的威压吗?
陆南祁看程衿似乎是吓傻了,眼看他的话并没有让她完全放松,他只能轻声呼唤休休过来,让休休靠近安抚。
休休听话地跑过来,像往常一样呼哧呼哧吐着舌头轻蹭程衿的小腿,一条腿还搭在程衿的膝盖上。
程衿揉了揉休休的大脑袋,帮它理顺毛发,两只手托在它的前肢后,用力把它抱起来放在大腿上。
每次只要有了休休,程衿都能神奇地抛开所有不愉快。
陆南祁等到看见程衿真正放松下来,这才开口接着聊道:「东川吗?我调职前也在东川工作过。」
程衿听了愣住,停下为休休顺毛的手,眼帘微垂,语气不太自然:
「是吗?东川可比清安繁华多了,你怎么调这儿来了?」
有了那张专业心理治疗认证,再加上程衿的确诚心诚意答覆那个把休休引走的男人,陆南祁暂时放下了对她的戒备。
他拍落刚刚吃云片糕留在手心和指腹的细粉,抬高右手撩起右边额头的头发,朝程衿露出额头上的伤疤。
「看这个,车祸留下的,」陆南祁漫不经心提起过往,看上去他对此不痛不痒,
「这次车祸伤到前额叶,让我忘了很多事。我师父担心我没恢复好,特地把我调遣来清安,干些轻松的活儿。」
程衿揉搓休休毛发的动作突然停下。
车祸?
她从来不知道陆南祁发生了这种事。
那次分手后他是那样绝情地断了同她的一切联系,她无从得知他的消息,只能反覆翻找脑海里仅存的片段,自怨自艾地折磨自己。
只不过既然是能伤到记忆的车祸,为什么仅有头部受伤,其他地方却没有留下一点伤痕?
程衿心生疑隙,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陆南祁的坦白依然还是要打个问号。
「那你难道不想找回那段时间的记忆吗?」程衿浅浅试探道。
「那些不好的事忘了也好。」
也许是聊了太久,陆南祁渐觉口中发干,端起程衿早早为他沏好的茶水抿了几口:「这茶怎么这么苦?」
程衿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心中暗自苦笑起来。
呵,原来曾经的那些年对于你陆南祁来说都是不好的事,是宁肯永远忘记也不愿找回的记忆。
当然,对我而言也是不好的事。
因为这些破事盘根错结地缠在我心里整整三年,因为到头来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被它折磨了三年。
你堂堂陆大警官惩奸除恶丶广得民心,这些年过得和当初分手一样潇洒。
当年断崖式分手,是你头也不回地断了一切联系;如今久别重逢,你又以失忆搪塞我,让我至今都无从得知答案。
其实生普洱并不是最苦的,只是因为你没尝过苦头。
原来所有的苦都成了我的一厢情愿。
程衿此刻只觉得方才面对陆南祁失神的惴惴不安都是个笑话,她自我怀疑的三年更加是个笑话。
父母早年离异,独立长大的程衿早早便养成了倔强的个性,万事不吃亏的她,陆南祁是人生中唯一不甘咽下的委屈。
这次重逢终于让她苏醒,挣扎在回忆里的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