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不是也没有关系。」
男人皱皱眉,不能明白他话中深意。
千手柱间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
「因为无论如何,我总会在的。」
他说这话时眼中带着笑意,神色明朗目光清亮,显然是一副早就想通想透了的模样,只不过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般表态对另一人来说会造成怎样的冲击,更勾起了当事人那份本以为能掩饰得很好的不甘心。
「在你如今的年纪,说这话实在轻易。」
男人沉着眉眼,虽不至于让场面太难看,语气却似轻又重难掩针锋。
千手柱间不急着反驳,他看起来并不十分介意这点针对,毕竟这确实是很现实的问题。
抱起手臂皱起眉头,这黑发的千手无意识歪了歪脑袋,是一个非常孩子气的思考动作,可随之落在另一人身上的目光却意外的深邃。
所谓的陪伴与承诺,在今天之前他已经不止一次细想过个中感受,始终难以找到一个准确的定位。然而就在片刻前,他目睹了这个面容轮廓与他一般无二的人自眼前幻化成形,熟悉的眉眼间却不知为何让沉郁压过了清朗,那让他生出了一种无法说清道明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就好像看见了一个踽踽独行的逆旅者,因为漂泊太久,已经找不到想去的方向了。
尽管不像弟弟那样擅长用理智审视一切,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一瞬间犹如福至心灵般的,他恍然回忆起了年幼时曾与母亲的一番童言对话。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有问过母亲一个问题。」
既然时机如此恰好,他也乐于拿出来分享。
男人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千手柱间见状一笑,像讲故事般,用带着点怀念的语气娓娓道来:
「记不得是因为什么淘气了,总之就是被父亲教训了一顿,那会儿年纪小,找母亲抱怨撒娇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就是想变相告状。」
「母亲人美又温柔,是那样好的人,怎么就跟了我爹这么个脾气又臭又硬的,我是真想不通,但想不通也不藏,想什么我就问什么,母亲就笑说这话可别教你父亲听见,不过她向来不主张糊弄孩子,最后也还是认真答了。」
「我记得她当时说的是……」
他话至一半刚要往下,却是另一人在此时接过了后半句。
「因为他在我身边时,我就会心安。」
那声音压低了将之喃喃道出,听起来有一种恍惚的茫然。
千手柱间眼神一亮:「果然你也问过是不是!」
他满脸惊喜的样子,简直就像个找到人分享秘密的小孩儿。
只是没想到人又不说话了,不过千手柱间也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对方这般性子,就自顾自说下去:
「所以你看,该怎么做,母亲其实早就告诉过我们了。」
他相信眼前这人可以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确实还年轻,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可有些感受是永远不可能在别处找到的,事到如今两人间放不开对方的不是扉间,而是他,哪怕有一天千手柱间会变,但只要他还是千手柱间,他就不会走远。
他是树,立根于地向天而生,即使枝叶会好高骛远,根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他的大地和水源。
他的话虽未说尽,可他们本就是同一人,该领会的自当能领会。
黑发红甲的男人看着前方那个年轻人,这与他分属不同世界不同命运的千手柱间分明就是个太过天真的性子,所思所想更是有如空中楼阁。
可不知为何竟会让人觉得,他将凭此坚不可摧。
从前的他,也是这样的吗?
男人摸上心口,只在那里触摸到盔甲的坚硬。
吾心安处是吾乡,所以他经历过所有的一切,最终却败给了一句老生常谈吗?
吾心安处,是吾乡。
这不是他原本想要的答案,可似乎又的确是,最正确的那个答案。
神情复杂地看向另一个自己,他扯着嘴角想笑,临了却化作一声叹息。
能在这如此刚好的年岁,找到他当年穷极一生都未曾领悟的答案,只凭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