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川喉头有些咸腥,他怔怔看着谢云染素净又憔悴的脸,恍惚想起这个曾经明艳动人的“京城第一美人”,身上已经许久不见新衣,未添钗饰了,就连那双顾盼生辉的双眸,都黯淡了许多。
多年蹉跎,可怜谢家上下,没有一个人逃过被折磨的命运。
他仰着头,扶起了几乎要倒地的大姐:“是。”
谢云染见他不承认,脸上失望更甚:“那你告诉我,你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谢庭川整个人都僵住了,扶起对方的手瞬间变得冰冷,就连血液都像是要凝固住一样。
谢云染捶了一下他的肩头,没什么力气,却直直地捶打着对方的心口一般。
“是皇帝逼你的是不是?”谢云染死死盯着他的目光,渴求从他眼神中获取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你并非情愿,是不是?”
谢庭川咬了一下唇,刺激的血腥味儿瞬间从口中弥漫开。
“不是。”他听见自己说,“我和陛下是各取所需。”
谢云染的呼吸停了下来。
“先前是……他逼迫。”谢庭川没有撒谎,“这次是各取所需。”
谢云染眼睛瞪大,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二弟,眼泪从眼角汩汩涌出,像断了线的珠串一般,掉落在二人的肩膀和衣袖上。
“你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就是为了让我们苟活于世……”谢云染是武将世家的女儿,心中也是有傲气和自尊的,她绝对不允许,让自己最亲的人做这样的事情,只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谢庭川翕动了嘴唇,想要反驳什么,但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我早该知道了,大寒山的通行令只有皇帝那儿有一枚,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偷偷上山看望。”谢云染嘶哑着声音,眼眶通红,“若是早点猜到,我就该自尽于大寒山。”
听到这句话的谢庭川终于有所动摇,他抓着对方的手腕:“长姐,是临舟的错。”他气息颤抖,像西风中被踩碎的一片枯叶。
谢云染的目光悄然落到了他的半边脸上,她神色痛苦,眼神几乎破碎:“不,不是你的错,错在谢家无人,爹娘和大哥都死了,这样大一个家,就留你一个半大孩子撑着……方才长姐手重了,你可还疼吗?”
谢庭川早就忘记疼是什么滋味了,他目光盈盈,也终于落泪:“……不疼。”
谢云染浑身战栗着,想要摸对方的伤口,却只是心疼地停在了半空中。“你既然疼惜我的性命,怎么会想不到我也疼惜你的性命,你用自己换所有谢家人,你可想过我知道之后有多痛心……还是说你做好了蒙骗我一辈子的准备,从今往后就由着皇帝将自己禁锢在宫中一辈子……”
谢庭川张开了干裂的唇:“长姐,对不起。”
“临舟,你不知道宫里的日子有多苦。更何况,你还是个男儿身。”谢云染的眼泪止不住,“皇帝是当真喜欢你,还是想要凌辱谢家人?”
谢云染不是不知道当年谢家站错党派的事情。
在她眼中,贺昭此举,更像是一种报复。
凭着她对自家弟弟的了解,想到谢庭川应该不至于做出主动宽衣解带换取利益的事情。
谢庭川的眼神流出淡淡哀伤,双手不安地放在膝前,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