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川的步子有些沉重。
贺昭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并没有问什么,毕竟这人在自己面前总是这般,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
“昨夜云太妃下山了,朕将她送到了泰熙宫。这事儿可听说了?”
贺昭问。
谢庭川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点头道:“臣听说了。”
“今早上朝,那些大臣都在指责朕。”贺昭轻哧了一声,“就差指着朕说骂朕不孝了。”
云太妃是先帝临终前亲自下令,送去大寒山上守丧的。
按照他们理解的意思,这位云妃这辈子都得在大寒山上度过了。
……除非谢庭川造反,将这贺家的天下给翻了。
谢庭川沉着口气道:“三年丧期已满,云太妃只是出山,并未出宫。”
“自从她从大寒山下来的那一刻起,朕就注定要被千夫所指了。”贺昭拿起笔,然后蘸了墨水,在奏章上草草写了两行字,“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抵抗这件事吗?”
谢庭川翕动嘴唇:“微臣愚笨。”
“你不愚笨,你只是不敢说。”贺昭道,“云太妃是谢家唯一的掣肘了,待她出宫,你们谢家便再无顾忌了。那些老官们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不想见血了。”
谢庭川磨墨的手指抓得青白一片,隐忍地阖上了眼睛:“谢臣无反贼。”
“朕信你。”贺昭伸出手,将他抓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慢慢握在了手心中,“他们担心朕宠你太过,朕也时常想自己是否色令智昏。”
谢庭川的气息乱了,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忽然挣脱,后退了半步。
贺昭有些愕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只见谢庭川直挺着身子跪了下来,叩首道:“臣愿卸任。”
这话一出,整个紫宸殿静得落针可闻。
贺昭的目光落在了他头顶官帽的翎羽上,僵着脸,问道:“卸任?”
“卸去西北三军主帅和谢家的十万兵权。”谢庭川将头垂得更低,但是声音更坚定,“微臣先父和长兄皆在战场上尽义,谢家屡遭重创,早有了归隐之心。如今西北无战事,四海皆平。现下云太妃也无恙,微臣只想带一家老小平安度日。”
“如此,陛下也不必为难了。”谢庭川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软涩的腔调。
“朕什么时候说为难了?”贺昭想要钳他的下巴,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忍心下重手,“你要带着谢家人走?”
谢庭川唇色灰白,眼眸也黯然无光:“臣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