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脚步,逐渐打定了主意,大不了使出当年在凌云山的伎俩,混过一天是一天,敷衍不得时,拼命也要找个由头退出来。
虽作如此想,毕竟憋得难受,待回了猗兰居,便在院里发疯一般练剑。他一次次地跳起、伏下、旋转、击刺,将凌云剑和别离剑从头到尾不知练过多少回,直到通体乏力衣衫尽湿才肯停手;又跑去浴池泡过,方觉那丝血腥气消散了。
进门乏得沾床就睡,却也做了梦;在梦里,展画屏来了。
他梦见展画屏坐在床沿,俯下身来看他,又撩起他的头发,轻轻地吻他。
梦见自己迷迷糊糊伸出手臂,抱着他叫师父。
梦见他含着笑意说:“陈麒枢今日进过宫,朱印自然不会来烦你;独自练武也能累成这个样?”
梦见他捏自己的脸,又把被子拉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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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袖(大惑不解):为啥这些人,都这么能作(zuō)?感谢可爱小朋友的海星留言打赏!
今天也都睡个好觉罢。
第100章以忍医嗔(3)
许是睡得太熟,竟然起晚了些。紫袖不及梳头,一把薅过衣衫来忙忙地套了;对镜穿衣时,才见乱糟糟的鬓边多了个毛茸茸的物事,皱着眉头一摸,竟是缠在头发里的,拿在手里细瞧,登时大笑出声:是狗尾巴草编起来的小兔子,两个长耳朵蓬松松的。他幼时在山上常编来玩,这一个定然是展画屏的手笔了,没想到那不是梦,他当真来过。当下心中郁郁一扫而空,虽不敢戴着出去,也美滋滋对着镜子比量两回才放下。
待值守完毕,又被叫去偏殿的暖阁,伺候王爷抄经。紫袖懒怠写字,常被他驱赶着做些焚香倒茶的零碎活计,又见侍从都走了,按住他一个人使唤,直闹了一个时辰,才将家什收了。
左右无人,两人便对坐桌前喝茶。紫袖还想着那小兔子,悠闲了不过一刻,六王爷忽然噌地站了起来,起得太急,那宽袖甚至差点挂住了盖碗。紫袖忙扶了一把,见他呼吸急促,大失优雅之态,直直瞧着自己身后,不由得也回头望去,一看之下顿时跳起三尺高:展画屏正从容不迫取下脸上蒙的手帕,一步一步走进了暖阁来。朱印跟在他身后十数步外,跃进门槛,顺手掩了门。
紫袖内心惊讶,刚要开口,只见王爷已从身边快步经过,迎了上去,却停在展画屏身前丈许,像是犹豫着不敢向前,颤声问道:“当真是你?”又看了几眼才问,“你……是来见谁的?”展画屏含笑道:“来你府上,自然是见你。”六王爷双手紧握,一时竟然不知所措,半晌方道:“那……那快坐!”展画屏侧身看了看朱印,二人点头为礼。
紫袖默默看着,虽不知他忽然来此所为何事,却见面色略微有些发白,便心疼他必是奔波劳累,赶快朝他让座。展画屏径直入座,却冲他道:“坐啊,站着做甚么?”紫袖生怕王爷又要发疯,哪里敢坐在他身边,忙道:“不了,这样挺好。”便在一旁端茶递水。
六王爷丝毫没了余暇看他,慢慢走回桌边坐下,只盯着展画屏,面现红晕,低声说:“你……别来无恙?”紫袖看他眼波欲流,想起这两人上回相见,自己才刚满二十,迄今三年有余;站在展画屏身后,心里也不禁欷歔。
展画屏丝毫不为所动,笑问:“回雪镇魂丹呢?”
此言一出,紫袖和朱印眼皮一跳,六王爷脸上的笑意瞬间隐没。“回雪镇魂丹?”他瞪着展画屏,一双凤目满含着掩不住的柔情,“你是又发作了?”紫袖心中大惊,他如何不知道这药?当年在凌云山,陈淡云正是为送这药而去,而展画屏旧伤复发口喷鲜血的模样,依然清晰刻在他记忆里。他霎时回想起凤桐将展画屏打成内伤的事,促声问道:“师父……当真不曾痊愈?”
“哈!对了,”六王爷听他一问,忽然厉声尖叫,眼神顿时闪动着激愤,甚至溢出了恨意,一推桌沿站了起来,面如寒霜向展画屏道,“你是来跟我求药的?瞧我一慌,竟然忘了,旁人也没有啊,难怪你肯来。”
展画屏看着他道:“前两年尚好,就不需吃。”
“当谁不知道呢!”六王爷高声道,“这些年你不上我的门,我送到你眼前求你,你也不肯吃。我当你死了又活,早已百病不侵;如今竟然纡尊降贵亲自来了,自然因为你这宝贝徒弟!”说着朝紫袖狠狠一指,几乎将衣袖甩飞出去。
紫袖见他变脸,怔怔地看着,只见他双目赤红,又朝展画屏道:“世道变了,连咱们教主也想起来我手里有这丹了?想起来听话吃药了?想起来为了你这小心肝多活两年了?”举起他喝过的茶碗远远抛了出去,嘶声道,“做你的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