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却硬邦邦的,像是砸破了窗,一个字一个字掷在院里。
杜瑶山向后极慢极轻地退到了大门外,高大的身躯靠在墙上等着,望向夜空,也让头脑里的惊涛骇浪逐渐平息。直等到院里不再有说话声传出,有人走动了,才往门上拍了两声道:“还醒着么?”便听见西楼的声音道:“是呢,快来。”
那声音温润一如往常,却在杜瑶山内心深处拨了一拨,叫他深觉不是滋味,又不禁挂上笑容,站在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知道他过来迎接自己,心中竟然无比期待。
西楼转过了屋角来,杜瑶山乍一见他的面容,只觉犹如皎皎明月,熠熠生辉,顿时笑容便真切了十足十。想到他方才伤心难过,此刻却哪里找得见一丝一毫悲色?心中一酸,突然自忖:“这定是洗过脸了。他若是也背着我伤心,我又不知道,可怎么好?”
西楼见他站着笑,便向里头让道:“瑶山兄弟来了,衙门事可忙么?”杜瑶山回了神,忙道:“我来找……”他鬼使神差地将嘴边的话咽下,只说,“找紫袖商议件事。”
西楼边走边道:“不知我能否问得,那面具的案子怎样了?”
杜瑶山正为此事而来,瞬间精神百倍,答道:“知道你兄弟两个都关心那面具,才来集思广益。”
原来他料定嫌犯这两日便要动手,打算来个瓮中捉鳖:那嫌犯到几家人处窥探多次,杜瑶山选定了他露面最频繁的一家,决定躲在院中守株待兔;只是吃过一次亏,怕犯人身手强出自己太多,其他捕快更挡不住,便来找这两位剑门弟子帮忙。
他多日来立志捉住此人一雪前耻,自然希望帮手越多越好,本打算请西楼同去捉人,路上想得好好地,进了院竟说不出口,只叫二人帮着出出主意。
紫袖一听,当即道:“我同你一起,也找一家埋伏。”
杜瑶山便说:“你伤没好透,在外头等着,到时候见机行事,同我里应外合。”
紫袖忙道:“我伤处都已好了,你若不放心,到时候不使右手就是。我内息无碍,左手也能使剑,拳脚掌法都使得。”说着也看西楼,“我绝不轻举妄动!”
西楼便道:“你自然要去。”紫袖先惊后喜,刚要咧嘴笑,又听他道:“我跟着你。”紫袖圆睁双眼,迅即又平复下来,杜瑶山却惊讶不已。
西楼笑道:“我不能去么?虽说我的剑法不如紫袖,总不比等闲捕快差到哪儿去。”紫袖也对杜瑶山道:“多个人多出份力,是不是?”
杜瑶山明白西楼是担心师弟才要跟着,一时还是有些懵,吞吞吐吐地说:“也……也好,你带着紫袖在外照应罢。”
紫袖终于盼到捉这魔教嫌犯的时刻,怎肯躲在门外,拍着桌子道:“瑶山哥今天怎么了,你来不是商量此事的么?我和师兄同你一起去,不比捕房弟兄们灵便?那狗东西还不知要去何处,我们三人各藏一家,岂不更好?方才说你要到院中埋伏,为何只让我俩守在外面?”
杜瑶山道:“那厮没有同伙,内外都要有人把守,方能万无一失。你只需听我布置,要你守在外头你就守。”
紫袖听这话格外别扭,当即反对道:“里头埋伏的人要紧把凶犯缠住才好,一开始就不能打着让他跑的主意!都堵在一家是为甚么?”
西楼淡淡笑道:“瑶山兄弟岂会不懂缠住凶犯,他是怕凶犯落在旁人手里。”
杜瑶山被他说中心事,一口气冲到胸口,便道:“这话不错,我做了几年捕头,被撤职是头一遭,这份耻辱若不清算,誓不为人。我绝不能折在这样一个混蛋手里,因此算准他的去处便要全力狙击。得罪之处你们多担待罢。”
西楼正色道:“一旦你算得不准,恐怕白忙一场。三人分作三处埋伏,才是正。”
杜瑶山道:“我盯了这些天,心中有数,必要亲手擒住那厮。今日来这里,也是为着咱们不是外人。你二人不曾做过这等差事,缺乏经验,却跟着领个闲功也好。”
西楼忽然轻轻一笑,颇有些桃李颜色,只道:“这是堂而皇之将我们兄弟两个瞧得扁了。我凌云派与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活捉此人,是我俩必做的事。你以为你不许,我们就当真乖乖不进去么?”
“我……”我决计不会让你以身犯险。杜瑶山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他瞬间像是明白了甚么,却无法说出口,此刻便后悔自己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