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知道了都会笑的。他站在她的身边,大家都只会认为他胆大包天,痴心妄想。所以他才从来不敢说出口啊。可世上只有两件事瞒不住,一是咳嗽,二是爱情。当你爱上一个人,无须多言,看她的目光里都盛满脉脉柔情。施兰昭却一言不发,恶狠狠地瞪着他。魔种这才如梦初醒,从那不可思议的惊喜与惶恐中回过神。——琅嬛死了,甚至来不及亲口告诉他,就被来自身后的一剑捅穿了胸口。模糊的记忆里,亲自动手是娑罗摩还是他?其实根本不重要。这对孪生兄弟就是两颗祸星。他们联手,彻底毁掉了最爱的人。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银瑄慢慢弯下腰,蜷起身子,倒在了血泊里。污浊、黏腻的黑色的血包裹住了他,就如他这个人一样污秽,给爱的人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悲伤和不幸。从琅嬛爱上他开始,直到死去的那一刹,都是。一种很缓慢却浓烈的感觉从心尖尖那里渗了出来,蔓延到四肢百骸。魔种疼到四肢抽搐,只能无助地捂住了脸。可惜往常当他这般无助时,会抱着他轻轻抚慰的女人已经死了。当他以为自己单恋琅嬛的时候,感受到的是长长久久的落寞和无助;当他以为自己深恨琅嬛的时候,体会到的只有爱而不得的绝望;只有当魔种明白他与琅嬛其实相爱的这一刻,明白曾经得到却又亲手毁掉的是幸福的这一刻,他才痛苦。比宝镜灵火灼烧时更痛,魔种此刻倒宁愿自己只是一块无知无觉的镜心。或许琅嬛根本不应救他,就该让他在西塱山逼仄却温暖的洞府中为她修补道心,力竭而死。像他这样充满灾祸的人,为爱的人牺牲全部。——才是最好的归宿。一眨眼,百年已过。这百年里,仙廷因银瑄的存在而勉力支撑。他既是仙君弟子,又堪称仙廷顺天谷梁川,不,现在该叫他黄泉。他披着一件鸦青色的披风,眉间的胭脂记鲜艳如初。千年过去,这具三途河的化身仿佛被冻结了光阴。他的样貌、神情,甚至身上那一缕淡淡悲悯都和林琅第一次在转仙池旁与他相见时如出一辙。“你来啦。”故友相见,百感交集,最后能说出口的只得一句寒暄。林琅搁下闇霞符笔,不大的起居室里贴满凌乱符阵。万寿宇澜宫被毁之后,她就搬到了白鱼塔居住。施兰昭对仙君不可谓不尽心,当年修建白鱼塔时特意选址在整个彤州灵脉交汇之处。白鱼塔,净高三十三丈,塔身十三层,却只在顶层供奉着她曾经的伴生法宝——玄云遮天境的残骸。在法阵的作用下,浓厚的灵气化为鱼形,自在悠闲地围着塔身游曳嬉戏。一旦有侵入者闯入,这些灵鱼便会口吐宝丸,激活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