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抛开事实丶单论外貌的闲话趣谈最容易拿来造话题,明攻也好内涵也罢,他们的拥趸永远能找到不同的切入点辩驳论证,各种跟你咬文嚼字,拽文掉书袋,力求「虽然我说不过你,但我文化水平比你高」。
林振山观摩过双方粉丝的舌战,从表面看各有各的道理,黎风闲既像黎音,又不像黎音,要他来说,他们最为相像的一点不是外貌,而是那份同根同源的倔劲——都是一个生产队里拉出来的驴,个顶个的倔。
或者文雅点讲,他们一个是刀锋,一个是剑刃,都不太适合过分轻柔的皮囊来盛装。
「风闲。」林振山合上车窗,「记得你第一次被叫家长吗?」
突然提起这事,黎风闲有短暂怔忪,隔一会才说:「记得,和姚知渝去打架。」
「你们两啊真是,」林振山双手成掌,「五年级,只有巴掌这么点大,跑去和人家高中生打架,把你们班主任都气笑了,说哪儿来的胆子,个头叠起来还没人家高。」
「后来姚知渝说了,」黎风闲道,「说我们是去挨打的。」
「那可不是。」林振山想笑,「知渝挨打了还知道哭一哭,你挨打,」他隔空指向黎风闲的脸,「就肿着个鼻子眼睛回来,说是自己走路摔的。」
「他说打输了丢人,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
「所以你就不说了?」
「嗯。」
林振山这回真笑出来了,「这就是你和知渝不一样的地方。那小子精得很,老师问他是不是打架了,他说没有,他爷爷问他是不是打架了,他立马哭得稀里哗啦的,怎么惨怎么说,还说自己连累了你。唉,我要是你的话,我就……就……」
「就怎么样?」黎风闲看他。
「就不会昏了头跟他去打架。」林振山说,「你说你明明那么怕疼,跟他凑什么热闹。」
「他总有理由说服我。」意思是重来一次,五年级的他,还是会被五年级的姚知渝带去打架,结局不会有任何不同。
「对。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话,你太顾着理由了。」林振山把打火机和烟盒啪地扣到一起,「是,这样做没错,但理由总是说不完的,而一个人的能力却很有限,哪怕你再聪明,再能吃苦……风闲,你这样真的太累了。」
「还好,我习惯了。」黎风闲翕然垂下视线,鼻音很淡,「没什么累不累的。」
这这这榆木脑袋!
林振山气着了,你你你半天,才说:「活该你五年都没追上人家!」
黎风闲:「……」
这招奏效。看黎风闲吃瘪,不敢还口了,林振山乘胜追击:「你看,你是不是也得找个理由才敢去追?做数学题一样推论自己为啥会喜欢她?然后算个百分比还是什么,低于平均线就不追了。」他拍拍黎风闲肩膀,「风闲,你这样真不行,再等下去说不定人家都要结婚摆喜酒了,到时候只能含泪让别人儿子叫你一声干爹。」
「……不会。」黎风闲回驳,声音不大,林振山一下盖了过去,继续趁热打他的铁,「嘿你在这方面还挺自信啊你,我告诉你啊,长得好看不是万能的,那些明星演员长得也都还可以吧,但为什么不是人见人爱呢?」
他自问自答:「因为没感觉啊!感觉才是最重要,一见锺情就是这么来的,我和你袁阿姨……」
汽车煞风景地刹停在酒店楼下,林振山还没来得及展开的回忆录也被一个急刹甩出了八百里。
「真不用叫个医生看看?」林振山摔上车门,挺用力,像在报复刚才那个刹车。
「不用,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睡一觉就好了。」
「行,那你上楼就好好睡觉。」F国的夏天炎热干燥,亚热带地中海气候,怕被烤成人干,林振山健步走进酒店,按停电梯。
合到一半的门重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