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杠吧你,我是怕你虚度光阴,大学不用来谈恋爱用来干嘛呢?嘶……你不会还惦记高中那家伙吧?他叫什么名儿来着?」罗安举起拍立得,对着叶筝咔嚓一张。
闪光灯迷进叶筝的瞳底,骤不及防被强光刺出了泪意,叶筝白了罗安一眼,一巴掌盖在他嘚瑟的脸上,抢回那台拍立得,「没惦记。你别浪费底片。」
「呿,你这相机能拍到月亮吗?不如用手机。」
「手机哪有这个好玩?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月亮……」叶筝手动调整好拍摄参数,「怎么也得试试看。」
「老玩这个有意思吗?我看你经常带着相机到处玩儿,但拍出来的效果嘛,实在是有点……怎么说呢,嗯,美中不足。」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有意思。」叶筝说,「都是随便拍的。」
罗安撑着围栏探身向前,海浪的拍打声纷沓而至。
附近有好几个学生在唱歌,音潮自四面八方起,卷得罗安语声破碎,「记得何柔吗?咱们初中班长。那会儿我可喜欢她了,觉得人生中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娶她回家,她喜欢泰戈尔的诗,我就手抄给她,结果人家还嫌我字丑。」他踯躅一下,笑了声,「……现在吧,我连她长什么样儿丶在哪儿读书都不知道,但她嫌弃我的眼神我能记一辈子……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恨比爱长久?」
叶筝在他越拔越高的声调里按下快门,直到吐片才放开。
显像需要时间,他握着照片一角,慵懒地靠在护栏上,听旁边的罗安叽叽咕咕吐槽吉檀迦利有多长,他抄了七首就抄不下去了。拉环啪地拉开,罗安开了罐啤酒,如梦初醒道:「原来我对何柔的爱只值七首诗,多的都没有。」
「你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叶筝隐隐觉出一点蹊跷,罗安不是个会缅怀过去的人,更不可能主动聊起何柔这号陈年故人。他有种古怪的错觉,罗安一定碰上什么事儿了。
一下被戳中心事,罗安僵着舌头,前言不搭后语地回他,「没事啊,就丶就及时行乐嘛。」
叶筝:「失恋了?」
罗安蔫蔫地把头低了下去,「对……」
这是平生第一次,叶筝觉得罗安有点拘谨,在谈及爱情话题的时候,他永远都蒙昧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孩。叶筝不曾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他知道罗安身边永不缺人,可消遣娱乐和真实爱情之间始终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是谁?」叶筝问。
「你不认识,隔壁物理系的。我跟你说啊,少听那些情感电台,什么真爱需要经过时间的考验和洗礼……都他妈扯淡。我喜欢她,我爱她,我巴不得告诉全世界!还等个屁的等,难道像我这样,等到她跟别人在一起吗?」罗安捉过叶筝的胳膊,脸依旧朝着正前方,强硬地把眼泪憋回去,大声说,「是我把路走窄了,你可千万别学我,爱就大胆去追,别让傻|逼给唬住了。」
话从来都是说的时候最轻巧。
道理明摆出来谁又会不懂?只是能不能理解,跟能不能做到是两个不同的层次。
叶筝自问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辱,他宁可把情感奉托到另一种形式里,比如音乐丶比如摄影,也不想把这份喜欢轻率地交付出去。
谁的真心都是宝,没有爱情一样可以呼吸,可以生存。
然而到此刻,叶筝必须改写念头丶放下过去,重新以温别雨这个身份去爱一个人。爱一个活物。
那什么是爱呢?
是刚才那样,隐藏在森罗万象之下,微细的动荡吗?叶筝克制不住思绪乱飞。。
「假声不够透亮。」练功房会有回声,待馀音散尽,黎风闲走到叶筝右侧,反执着扇,用扇尾轻压着他的手肘关节,「这里收一收,别拱起来。」
叶筝抬眼,视线毫无忌惮地定在黎风闲弧线精致的喉间,裸|露出来的皮肤仿佛注进了魔力,害他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