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干咳一声,脖子上像架着个固定装置,除正前方以外的范围都不在视野之中。他觑向费怡,把那股奇妙的触感掐了回去,用问题揭过这阵尴尬,「导演,我要怎么去演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就丶就温别雨对周海的好感,怎么演比较好?」
「不用刻意去演。」费怡把遗落地上的抱枕捡起来,深红色,像人的心脏,她终于笑了一下,「电影是由镜头组成的故事,而不是你一个人的故事。就算你像根木桩一样站在海边,我们也有办法通过剪辑丶运镜,补插对白来完善整个场景。如果我告诉你怎么演,电影就变得有局限了,你要放心大胆地去做,错了的话我会提醒你,跟刚才一样。」
楼下一辆货车载着不成调的民谣驶过,费怡将抱枕还给叶筝,笃定地说:「我们不希望看见一个很死板的温别雨。」
给叶筝讲完戏,费怡捎着姚知涏走了,她下午要回工作室开会,不能在闲庭留太久。
把两人送到门口,门没关上,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被风轧得有点走音。
但叶筝还是认出来了。
小羊穿着背心沙滩裤,从电摩托上下来,他解开头盔,朝叶筝挥舞手臂,兴奋地大叫,「叶筝!我申请到第一轮的面试了!」
叶筝换了双鞋出去,「你怎么找到地址的?」
「闲庭又不是什么秘密基地,网上一搜就有啦。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谁知道那么巧。」小羊从摩托后座拎出一个用尼龙绳捆着的黄麻袋,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这是我老家产的天然蜂蜜,一共两罐。一罐你的,一罐给黎风闲。」
叶筝笑着看他,「还以为两罐都是我的,原来是我想太多了。」
小羊没接他的话,似乎在这件事上尤为稳重,「不行!我还没给黎风闲还礼呢。」
「还礼?」叶筝每个字都听得明明白白,但不知道为什么,串联在一起他又不懂了,他问,「你认识他吗?」
这一问把小羊也问蒙圈了,静谧许久,小羊才颤颤巍巍憋出一个苦笑,「啊,我以为你知道……就那个,文艺汇演,是他送你去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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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汇演当天。
登台前最后一次测体温是三十八度半。
吃的退烧药没起效,小羊一遍遍用手背去探叶筝前额,好声劝他,「要不咱们去一趟医院吧,不是还有俩小时才轮到你吗?」
叶筝摇头,用冰袋敷着喉咙降温,「外面全是记者和粉丝,不能去医院。」他想着三十八度也没多严重,普通小感冒,多喝热水就好了,只要不影响唱歌,对他来说都是小打小闹。
直到上台前的一瞬间,叶筝感觉后脑勺被人打了根长钉进去,每隔一秒就会往里旋一点,把颅骨都磨碎了。片密的钝痛感由头顶慢慢扩向两侧,胀得太阳穴随时都可能爆炸。
那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主持人应该是看他脸色发青,随便问了两个问题就放他下去了。
下一组出场嘉宾是由本地大学生组成的交响乐团,一共五十多号人,把通道重重围住,连苍蝇都飞不进。
工作人员安排叶筝从另一个出口回后台。
眼前疯狂闪动大小不一的点状亮光,面前路过的是人是鬼他已经分不清了。叶筝脱力地蹲坐在墙角,捂住嘴巴小声喘咳,想用尽仅馀的力气给小羊拨电话。
他记不清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残留几帧断裂的画面,好像是在车上,他以为是小羊找到他了,开车把他送到附近的酒店。
「外面在下大雨,我一直给你打电话,打了四丶五次才有人接。再晚一点我真就直接报警了,不开玩笑。」小羊说得很严肃,「黎风闲把酒店地址发给我,我到了酒店才知道你吐了人家一身,人还裸|着上半身,没衣服换,只能让前台买一套新的送上来。」小羊低叹一声,又抽着鼻子说,「你说你啊,都那样了,还不愿意去医院。隔着手机都能听见你在那儿喊不要不要的,别的全忘了,就记得不去医院是吧?」
听完,叶筝如遭雷击,「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