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鸿闭上眼睛,面容悲戚,低声道:“薛学士是个光明磊落的真君子,当年我本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那伙土匪向来只劫财不杀人,哪知……”说到这里,他气息又变得急促,“这是我霍正鸿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
攸宁握着父亲的手,嘴唇翕张,却不知要说什么。
一场美梦忽变噩梦。
她却连恨都不知从何恨起!
“允南,你带攸宁回家休息。”霍正鸿说完最后一句,便虚弱地不再出声。
医生也来交代,病人眼下最重要是静养,尽量不要打扰。
攸宁跟着两位兄长晕晕乎乎出了医院。
见到外面的烈阳,她才终于清醒了几分,脑中蓦地浮上昨日大哥打伤薛槐的场景,她抓住宗西的手臂:“大哥,我想去见见薛槐!”
宗西望着她,愠怒道:“爹伤成那样,你还想着这混账呢?”
攸宁红肿的眼睛,又涌上泪光,一时凝噎:“我……我……”
允南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攸宁,先随三哥回家。”
攸宁望着大哥不容置喙的神色,只能松开手。
允南揽着妹妹去上车,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宗西,道:“大哥,别忘了父亲交代的话。”
宗西知道他是在说什么——父亲交代他放了薛槐。
他扯了下嘴角:“多谢三弟提醒。”
允南没再说什么,只扶着攸宁上了车。
到了车上,攸宁愣愣地望着窗外,只觉一切都如做梦一般不真实。
“三哥,”她哑声开口,“都是假的,对不对?”
允南望着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这是霍家的掌上明珠,从未经历过风雨,老天却在她这十九年来本该最幸福快乐的一天,给了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让她的人生,从此一分为二。
他叹息一声,将人抱入怀中,轻轻拍着对方的背,柔声安抚:“攸宁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三哥都在。”
攸宁只抽噎着,不再说话。
*
这厢,宗西在时隔快两天后,终于回到了督军署。
“大公子!您来了?”秦泽迎上来。
“人怎么样了?”宗西随口问。
秦泽道:“已经让大夫处理了伤口,暂时没什么大碍。”
宗西点点头,走下楼梯,来到地下昏暗潮湿的审讯室。
进来这间审讯室的人,少说也有上百人。
有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有人清醒着进来,疯着出去。
薛槐被绑在椅子上,还穿着昨日那身黑西装,只是衣服上糊满了污渍,微微垂着的脸,虚弱而苍白。
宗西走到他跟前,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大腿上。
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但依然能从裂开的裤子,看到整条腿肿得厉害。
薛槐缓缓抬头,对上霍大公子那张倨傲冷漠的脸,轻笑问:“大公子准备如何处置我?”
宗西讥诮地扯了下嘴角:“看来我那一枪还是打偏了,没能打中大动脉。”
说罢抬起脚,毫不客气朝对方伤处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