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金黎思不知作何感想,这么些年日夜所寻的仇人就在眼前。
可徐贵妃,死了。
她脑中的弦断裂,久年压郁在心中的仇恨如泉喷发而出,她喉间一股腥甜上涌,吐出一口血,溅落在解忠脸上,衣襟上。
一阵眩晕耳鸣后,金黎思赤红着眼,不可置信地去探解忠鼻息。
解忠,也死了。
“啊……”金黎思蓄满泪,怒不可遏地抓起他的领子,“你凭什么死得这么轻松!你凭什么死得这么轻松!”
她掏出一柄小刀,狠剜下他一块肉,可他早已断了气,再怎么剜他的肉也无济于事。
她复狠捅数十刀,失声痛哭,“啊,啊…你凭什么死呢这么轻松!”
仇人已寻,可他们都死了,她去哪里报仇,她还有何仇可报!
金黎思一口牙将咬碎,身下解忠被她捅得鲜血淋漓。
无边孤寂笼罩全身,手脚一片冰凉,仇人都死了,都死了!
她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那她活着做什么呢,庸庸碌碌这么多些年做什么,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她究竟在做什么。
恍惚间,门被一把推开,她被人抱起,耳畔传来影影绰绰的声响。
“黎思,黎思,你别这样。”
她眼神逐渐聚焦,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按在门框上,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解忱,你也知道是吗?”
解忱对上她满是泪的眼,心下猛得一刺,低头不语。
得不到回应,却知晓了答案,金黎思摇头,一把推开解忱。
解忱着急追过,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黎思,你听我说…”
金黎思满脸厉色,匕首果断斩断被他牵着的衣袖,“解忱,你我二人犹如此布,恩断义绝!”
解忱擦去方才飞散在他面上的泪,攥紧手中的衣袖,望着金黎思决绝离去的身影。
“来人,追上她,跟着。”
金黎思跌跌撞撞地爬上马,奔向金扶砚的墓地。
临近金扶砚的墓,她脱力从马上坠落,捂住脸失声大哭,她支撑着身子爬起,一瘸一拐地走到墓前,重重跪下。
她重重磕了一头,张嘴又说不出话来,她粗喘着气,啊啊无声叫着。
爹,女儿不孝,我没能替你报仇,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女儿不孝。
她不停磕着头,斥骂自己不孝,泪水泥土沾满脸,额头破开流下一滩血。
说不出的话,从眼眶奔流而出,从破皮的额头滚落。
她起身扑倒在土堆上。
爹,带走我吧。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寂。
她等来的根本不是黎明,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永夜。
金黎思哭到没了意识,蜷缩着身体倒在金扶砚坟头。
宛如那时便和他爹一般,死在了黎明前。